晚膳是福安带着小内侍就地取材整治的。山间新采的嫩笋、蕨菜，溪里现捕的几尾银鳞小鱼，配上带来的精致米粮，虽无宫宴的奢华，却胜在鲜美本真。两人在桃树下溪畔的青石上对坐而食，以天为幕，以地为席。萧云铮甚至亲自挽起袖子，用削尖的树枝穿了小鱼在篝火上翻烤，动作竟意外的熟练。跳跃的火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也照亮了殷璃若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恋。

“尝尝朕的手艺，当年在军中，这可是保命的本事。”他将烤得金黄焦香、滋滋冒油的小鱼递到她唇边，眉宇间带着一丝追忆的豪气。

殷璃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外酥里嫩，带着炭火特有的焦香和山泉的清甜，果然鲜美异常。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陛下手艺，不减当年。”

萧云铮哈哈大笑，自己也大快朵颐起来，全无帝王仪态，倒像个凯旋归家、与爱妻共享猎获的将军。

夜幕降临，山间起了薄雾，气温骤降。白日里温柔的春风也变得有些料峭。两人泡在温热的泉水中，驱散了一身的微寒与疲惫。泉水滑腻如缎，包裹着身体，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殷璃若乌黑的长发漂浮在水面，如同散开的海藻。她闭着眼，靠在光滑的石壁上，脸颊被热气熏蒸得嫣红，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萧云铮游到她身边，水面漾开温柔的涟漪。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池边备好的木瓢，舀起温热的泉水，缓缓浇在她圆润白皙的肩头。水流顺着她优美的颈项和锁骨滑落，在如玉的肌肤上留下晶莹的水痕。

“云铮……”她慵懒地睁开眼，声音带着水汽浸润后的微哑，像裹了蜜糖。

“嗯？”他应着，目光流连在她被水汽蒸腾得越发娇艳的容颜上。

“无事，”她摇摇头，唇角弯起满足的弧度，重新闭上眼，将头轻轻靠在他同样坚实的肩头，“只是觉得……真好。”

夜色渐深，山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得屋外的竹林发出呜呜的涛声。天空不知何时堆积起厚重的云层，将星月尽数遮掩。两人相拥着躺在铺了厚厚锦褥的竹榻上，听着窗外风声渐紧，夹杂着竹叶沙沙的响动。

“要下雨了。”殷璃若侧耳听着，往萧云铮温暖的怀里又缩了缩。

“嗯，山里的雨，来得急。”萧云铮揽紧她，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带着安抚的意味，“正好，听着雨声入眠，也是雅事。”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的青瓦和窗外的蕉叶上，起初稀疏，转瞬便连成一片密集的声响，如同万千玉珠滚落。风声、雨声、竹涛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天然的、磅礴又宁谧的山林夜曲。

在这天然的乐章包裹下，在这远离尘嚣的山居斗室之内，只有彼此相依的体温和交缠的呼吸是真实的存在。殷璃若枕着萧云铮的臂膀，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窗外的风雨，心中一片奇异的宁静与满足。那些朝堂纷扰、宫廷琐碎，那些属于皇后殷璃若的重担，在这风雨飘摇的深山之夜，被彻底隔绝。此刻的她，只是依偎在夫君怀中的女子，享受着这偷来的、纯粹的安宁与温存。

萧云铮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温柔而珍重的吻，声音低沉，带着餍足的叹息：“睡吧，璃儿。明日雨霁，山色定当更青。”

殷璃若在他怀中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安心地合上眼，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风雨如晦，山居简陋，却因身边有他，而成了世间最温暖安稳的归处。琉璃盛世在远方，而此刻的春深，只属于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