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饭吃，他就去捡人家不要的，有时候跟狗抢，有时候喝人家倒的泔水，活脱脱就像一条流浪狗。”

“后来是我看不下去，收留了他。我比他大七岁，那一年，我大约十一岁，也刚死了爹娘，一个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就是看他可怜，也想找个伴。”

“我教他挖野菜，带他去泥塘里捉泥鳅，去河里兜鱼，还教他编渔网，以后可以有个谋生的手艺。”

“到他十五岁那年，我们成亲了。他那时候就开始往外跑，拿着我编渔网卖的一点钱，往城镇上跑，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我男人，我得供着他。”

“没过多久，我就怀孕了。我当时很高兴，晚上专门做了一桌子好菜，等他回来告诉他。可他听了没什么反应，好像我怀孕和他没关系似的。”

“我快要生产那几日，他还是往城镇上跑，有时一连几天也不回来。我是在那天半夜突然临盆的，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自己咬着破布，硬生生把孩子生了出来，连脐带都是我自己用牙齿咬断的。”

“一咬断脐带，我心里一松，人就昏死过去。再醒过来时，孩子在我耳边有气无力地哭，险些就饿死了。”

“我一天一夜没进食，哪里有奶水给她，我下床煮了两盆野菜，自己吃了野菜，野菜汤喂给孩子喝。”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多月，他终于回来了。看见孩子，也没什么反应，我以为自己生了个姑娘，他不高兴，心里还十分愧疚，想着总得早日给他生个小子。”

“可我真是太傻了，他哪里是不在乎女儿不女儿，他只是不把我当个人罢了。”

“之后的日子，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一回，他一下去了半年。在他离开之前，我已经怀有身孕。”

“在我怀胎六个多月的时候，有一个打扮很富贵的年轻女子找到了我，她身后跟着十来个人，气派很大。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丑根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

说到这里，妇人忽然停住了。

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第121章 他是什么狗东西

等了一会，她始终不开口。

安妈妈看了余袖清一眼，轻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喃喃道，“我记不太清了。”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睛浑浊而木然地看着远处。

“只隐约记得那女子说了些什么话，之后丑根就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我肚子上。”

余袖清一惊，放在膝上的手都不由得紧了紧。

安妈妈更是叫起来：“他踢你的肚子？你……你不是怀孕了吗？”

“是啊……”妇人双目空洞地点点头，“孩子被他踢掉了，我也半死不活的，我丫头就在跟前哭。”

“我记得那一日，丑根穿得很好，一点也不像从前的丑根，像是个贵少爷……他喊那女子‘小姐’，让她不必在意我，说……说我就是一个乡下的村妇，我生的孩子，也就是……”

她的喉咙艰难地动了动。

“也就是两个贱种，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掌柜在一旁补充道：“这官家女子，是二十年前江城知府谢晋耘的女儿，是罗千云的第二任妻子。”

“只是为了防止外人知晓他们暗中勾结，泄露了密辛，这婚事结得隐秘，没有多少人知道。”

“接下来的五六年时间，罗千云充分取得了谢晋耘的信任，也是在他的暗中助力下……”

掌柜停住话头，抬了抬手，让底下人带那妇人下去。

那妇人跟在人后走了两步，突然猛地回过头，一双枯槁的眼睛死死盯在余袖清身上：

“您是有身份的人，您会帮我报仇的，您会让罗千云被千刀万剐，万人唾骂，对吗？”

余袖清一怔。

妇人的两只眼睛，犹如幽暗的死井，却迸发出扑面而来扭曲怨毒的强烈情绪。

余袖清张了张嘴，怔愣着不知如何作答。

掌柜挡住妇人的视线，随口安抚她：“会的，会的，你先下去休息。”

说罢便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这才转过身来，对余袖清叹气道：“这女子也着实命苦，儿子胎死腹中，女儿八岁的时候又病死了，原本就疯疯癫癫的，还被人拐去了暗娼楼子里，这里已经不太清楚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余袖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酸涩不已，许久说不出话来。

那妇人若是没有遇上罗千云，或者说……她没有一时心软收留他，她的人生或许会截然不同。

即便没有大富大贵，起码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度过这一生。

掌柜继续说方才没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