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今儿就抗旨了，你让皇上砍了我吧！”

说罢气冲冲甩袖而去。

皇后暗暗叹了口气。

身边的婢女担忧道：“娘娘，虽说圣上下了旨意，可国公爷这么拧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皇后叹息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帮他到这了，剩下这几步，得靠他自己一步步去走踏实了。”

卫国公回到府上，正打算派人继续去找贺景玉，却不想贺景玉正在家里等着他呢。

一看见他，立刻恭敬地站起来行礼：“父亲安好。”

装得倒是谦逊恭敬，背地里尽干些惊天动地的破事。

“安好？我安好个屁！”

“这事你跟我打过商量没有，啊？我这个当爹的原来是个摆设，只配得到您贺七爷通知一声，是这个意思不？”

“父亲，”贺景玉道，“孩儿绝非此意。只是事多则生变，孩儿实在不能再等了。”

卫国公长叹一口气，在一旁坐下来，摇头道：

“景玉，我一向以为你虽则性情不羁，却是个通达事理，走一步看三步的。可今日这事，你实在办得仓促，你为什么不想想，为父为何不同意你和那余家姑娘？”

“父亲是怕我一时冲动，被一时的情意迷昏了头脑，做出让自己抱憾终身的决定。”

卫国公看他一眼：

“你都知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再多想想？你就不怕自己将来后悔？咱们贺家和那许家可不一样，你既然娶了别人为妻，那就是一生一世的责任，是决不能轻言背弃的。”

“余小姐的确是出色，人品样貌，家世教养，在这整个京城都是拔尖的，可景玉啊，她有过一段婚姻，甚至有一个女儿。”

“等日后你们婚姻之中受到考验，受到挫折，在你被人背后嚼舌头根的时候，你会不会开始埋怨她配不上你？你会不会后悔今日做出这样轰动全城的决定？”

“这样轻率冲动地下决定，不仅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任，对那余家姑娘，更是不负责任，你明白不明白？”

贺景玉听见他父亲说的一番话，却微微笑了。

“父亲，孩儿今年二十七了，虽然没有像父兄一样进入仕途，却也一手开出了大盛各地一百多家商铺。孩儿并不是没有远见，没有担当的人。”

“当年我怕自己给不了袖清什么好的未来，所以尊重了她自己的选择，让她嫁进许家。”

“就是这个决定，折磨了我十年。尤其在知道许伦是那样一个龌龊无耻之徒后，我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不能再如此后悔下一个十年了。”

“我知道，父亲并不是在意什么脸面，只是怕孩儿一时冲动，做出了无法回头的选择，害人害己。”

“但是父亲，这不是我一时冲动的决定。这件事，放在我心头已经十年之久。别人眼里是如何看待袖清和离的，我明白，我自己是如何看待此事的，我也明白。”

“做下这个决定，不是因为冲动，是因为如今，我已经拥有承担这一切的能力。”

孔夫人站在门口，听他说完了这一番话。

她是听说父子二人碰了头，生怕闹出什么事来，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可出乎她的意料，两父子竟然相当和谐地，对坐谈话。

她看见卫国公一双老眼，竟然闪出了泪光，看向贺景玉的神色，万分复杂。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拍了拍贺景玉的肩：

“行了，你出去吧。”

没有说反对，也没有说赞同。

只是让他出去。

“父亲……”

孔夫人过来拉了他一把，朝他微微点头：“父亲让你走，你就走吧。”

连推带拉的，就把人赶了出去。

贺景玉一出门，卫国公突然就绷不住了，抬起袖子开始擦眼泪。

孔夫人眼眶也有些发热，笑着推了他一把。

“行了，瞧你这德行，怎么还掉起眼泪来了。”

卫国公绷着一张脸，不愿意在夫人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

孔夫人很是感慨地叹息道：“孩子们都长大了，不需要咱们再操心了。”

“你总是觉得景玉还小，可他也二十七了。何况他从小就是个聪明有主意的，你还怕他走错了路？”

卫国公冷哼一声，“你懂什么？”

养儿到一百，长忧九十九。

儿子再聪明，在父母眼里，总觉得他就是个孩子，需要父母帮着出主意，把事情想周全。

尤其家里这一串孩子，就剩下他一个没成家的。

总觉得，他还没长大。

可是他早已经长大了啊。

他将那么多商铺管理得井井有条，每年营收上千万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追在父亲后头，哭着要抱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