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不渡(11)

作者:蕉三根

谢郯肯定不是为了她好。明绰咬着筷子尖,看见掌心还有一块一块斑斑驳驳的绿痕。

谢拂霜又道:“你若明日就不肯去了,太父定会说你半途而废。”

明绰油盐不进:“母后也不用激我。”

谢拂霜被她那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又可气又可笑:“那你明日到底去不去?”

明绰放下筷子,只道:“我明日再想想吧。”

翌日,雪满建康。

萧盈起来以后就看见了满目的雪光,天光未亮,在月色下泛着沉郁的银,空中还扯絮似的,仍下个没完。

他当即遣了人去报太尉府,雪大难行,请太父顾惜身体,今日不必来了。但派去的人出去还没多久,谢郯就已经到了,说是知道雪大难行,特意早出了门。倒是今日该来侍读的卢学士迟迟未到,两人就着热茶等了一会儿,便看见一团披了鹤氅裘的人影冲了进来。

君臣两个一时都怔住,看着小小一个人,一下子把兜帽掀开,抖了满地的雪。她似是一路跑来的,裙裾都湿了,发间也还有雪,站在殿中喘了好几口气,梁芸姑才跟了上来。

“辰时……”明绰攥着胸口的衣裳,总算喘上一口气,“辰时到了吗?”

萧盈看了一眼滴漏,然后听到谢郯道:“还没有。”

明绰便点了点头,既不给天子行礼,也没跟长辈问安,自顾自走到了萧盈身边。萧盈无声地往旁边挪了挪,刚要叫人给长公主设座,明绰已经席地而坐。

原本玉雪似的一团人,冻得鼻尖发红,让殿里的暖炉一熏,便连额头和两颊也都红了。

谢郯看在眼里,倒了杯热茶,放到了明绰面前。他不说话,萧盈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明绰,各自

眼里含着各自的意外。

“皇兄,”明绰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终于开了口,“我的羊奶醍醐呢?”

第5章

景平十年冬,建康传谢太后谕旨,册封乌兰郁弗为长安王。乌兰郁弗随即奉上羌人国君与诸子侄的人头,以示效忠。

奉命送人头至建康的正是屠珲部大将拔拔真。国宴之上,拔拔真问及曾在西海教他汉话的使臣苏絷,得知他位卑不可列席,便向谢太尉直言大雍埋没英才。数日之后,苏絷竟愤而挂印,与拔拔真同去。

景平十二年,乌兰郁弗东进灭陈,一统北方。果然当年便于长安僭越登基,立国号为燕。谢太后命大将军桓殷领兵征讨。

但大燕立国短短一年,原本奉命据守冀州的拔拔真便自立为王,叛出乌兰。建康得到密报,称乌兰郁弗已病卒,如今即位的是他二十一岁的长子乌兰徵。兀臧部不服新主,与贺阆、渠搜联手,将乌兰部的发家之地西海占为己有。刚刚才统一的北方转眼之间又裂成了三块。

趁着乌兰徵忙着扑灭后院失火,荆州护军袁增违抗桓殷的命令,擅自领兵突袭,与大燕段太后手下的雍州兵马大战一场,虽未能直捣长安,但也逼迫大燕主动让出了原本属于荆州的三县。不久之后,乌兰徵亲自修书至建康,再表臣服之心。

越冬,桓殷班师。

谢太后于宫中设宴,嘉奖刚刚擢升平荆中郎将的袁增。

这个宴本是为了犒军,只可惜桓大将军心眼比针眼还小,袁增新贵得势,他一封上书说自己病了,就不来了。他不来,旁人便为难,不敢来,更不敢不来。谢郯倒是真病,只能在家里将养着。太后便干脆改成了私宴,只叫谢聿和袁增各携妻儿来上阳宫。

袁增自知已将桓殷得罪了个透,自是要投靠谢氏。谢聿又急于扶植军中势力,与桓氏争权。一时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明绰陪坐得无聊,腿都麻了,便悄悄地变换了一个姿势。刚在案下捶了锤自己的小腿,便被谢星娥的手肘轻轻戳了一下。只见表妹一脸鬼鬼祟祟的兴奋,眼睛不断地朝另一个方向瞟。

明绰抬起头,只见对面的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是袁增的长子袁煦,今年十六。此次对上雍州军,他只带一支小队,夜渡急流,一把火烧了敌方粮草。谢聿对他大为赞赏,方才还在说要给袁煦也请封。

谢星娥凑到明绰耳边,轻声道:“父亲这是替姐姐相看驸马呢!”

明绰把她一推:“焉不知舅舅是在相看女婿?”

“少将军可没看上我,瞧他那双眼睛,离都离不开姐姐!”

“别瞎说!”明绰轻斥一声,又推她,“你别赖在我这里,回舅母那里去!”

谢星娥不依,扯着明绰的衣角赖住了不肯走。虽说上阳宫有人伺候,但这是谢家的私宴,有些事情太后不可能做,便只有她母亲庾夫人来做这个主母,又要替谢聿布菜,还要伺候着袁将军的酒,她若坐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拘束也拘束死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