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归远(252)
谢白城眉毛一动,终于显出些意外的神色来:“那陈溪云……”
“陈溪云并不知情。”齐雨峰道,“他似乎非常相信乔青望,一直未曾有过任何防备。在发现自己被栽赃陷害后,他受到了很大打击,且此事干系重大,乔青望安插人手,暗示他若不想连累家族门派,只有自我了断……他不得已,走了绝路。好在被家里人及时发现,拣回了一条性命。在家人的反复劝说下,他向我们和盘托出了他知道的一切。
“其实陈溪云知道的并不多,可能还是太年轻吧,头脑有些简单,做事情欠思量,乔青望说什么他便信什么。只是供认了当初孟远亭的消息的确是乔青望提供给他们,也是他点了他们四人参与。寄给家里的信,也是在乔青望指示下所写,所谓被人埋伏袭击,是子虚乌有,皆为乔青望授意。乔青望当时声称是他提前接到了消息,已经摆平,但要他们提醒家里人小心,他们便未起疑。
“余家老大负伤后,的确是乔青望接应他们,但他本人并未露面,只是让管家一应照料,也不许他们轻易和外面接触联络,理由是孟家被灭门,他们成了怀疑对象,此刻露头会惹来麻烦。他们一开始还乖乖听话,后来日子久了,余家老大的伤势也未得到精心医治,便渐渐躁动起来。陈溪云一开始还站在乔青望这边,一力劝说他那些小兄弟,后来也压制不住。正好这个时候乔青望终于露面,把他们都一一安抚下来。
“而这次武林大会的事……陈溪云到此刻才发觉,乔青望特意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协理,其实就是为了方便嫁祸于他。乔青望是怎么弄到火药的,他并不知情,但观礼楼的确是乔青望负责修建……他后来回忆起来,乔青望确实有一夜独自外出,第二天他问起,乔青望的解释是他爹派人与他接洽,说屿湖山庄要如何如何对乔家动手,正在罗织罪名,他是去商议防范之策的。陈溪云当时还很愤慨,现在想来,恐怕他正是在那一夜埋放火药的。”
说到此处,齐雨峰停下话头,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谢白城,见他虽然脸色有些苍白,整体却可以称得上镇静,一时之间,心中竟不知能不能算感到些宽慰。
“陈溪云所说这些事,只能算做可疑,并不能当什么真凭实据。乔青望难道不拼死狡辩抵赖?”谢白城声音沉稳地问。
齐雨峰点点头:“确实。陈溪云也正是因为手中并无任何有力证据,才会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不过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想到立下功地是余家老二。他兄长受伤,又未能得到很好的医治,心中便有怨气,且他们兄弟素来和陈溪云交好亲厚,陈溪云却一昧回护乔青望,替他说话,也让他心中不愉。几下相凑,他便对乔青望起了疑心,在乔青望与他们在一处时,几次悄悄偷听了他和手下的谈话。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本只是疑惑乔青望为何放着诛杀魔教余孽这种扬名立万的好事不做,让给他们,是不是之前就知道这事不简单,故意丢给他们,顺利的话就做个人情,不顺利他能把自己撇出去。结果他去偷听谈话,却越听越觉得不对,渐渐咂摸出些味儿来,发现乔青望似乎跟离火教的余孽有点什么联系。他也是个胆大的,有一次逮着机会,发现乔青望手下又在焚烧纸张,他故意弄出些动静,引开了人,偷捡到了半张没烧完的。
“但是他左思右想,乔家毕竟势大,他们兄弟还在乔青望手里,不敢轻举妄动,就只能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待回到家后,他一开始又怕父亲会责怪他们贸然行事,导致兄长腿伤难愈,落下残疾,所以没有敢提。但眼看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他又担心大会上会出什么事,只得跟父亲说了。只可惜余柏年畏惧乔家声势,又听闻离火教余孽已被……已被歼灭,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武林大会上看看风头再说。所以只把他兄弟留在家中,并未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也是直到大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且听闻了陈溪云的事,他生怕再不言语会危及到自己儿子头上,才向我们呈告了一切。
“我们又设法找到了被乔青望收买、为他做事的工人,他着实狠辣,为防走漏消息,竟然安排人痛下杀手,以绝后患。但他毕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乱中跑了两个人,落下了证据。不过,这事也怪我,我明明就在邶阳山上,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实在失职……”
齐雨峰说着,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去。
谢白城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不,不能怪你,有人在帮着故意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