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录(72)
陶夭赶紧背过身,拉起檐下所挂白绫遮脸,竖起耳朵,听起小话。
“是呀,夫人最近心神不宁,你不是知道么!”圆脸丫鬟四下张望后,小声回道:“听老黄头说呀,夫人半夜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说梦见老爷站在灵堂里,盯着她一句话不说,脸色还特别可怕。”
“真的?”方脸丫鬟惊得瞪大眼睛,“那老爷不会是——”
“我觉得是!”圆脸的加重笃定语气。
陶夭放下手中白幡,挪动步伐,装作漫不经心地靠近两人。
“什么人?”方脸丫鬟抬起头。
“哎呀,不好意思啊”,陶夭满脸堆笑,“我是府衙公差的家人……我……有点路痴。出了东厕,就找不着灵堂了——”她语气夸张。
“哦,灵堂在那边。”丫鬟们殷勤指路。
“刚才听你们说……你家夫人睡眠不好?”陶夭故作无意。
二丫鬟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压低声音:“不是,就是最近,夫人晚上总是睡不好。昨夜她还梦到老爷回魂了呢。就因为这样,夫人便急着封棺下葬……”
“但的确很可怕呀!”另一个赶紧接话:“昨夜灵堂还有怪声呢,定是闹了鬼……”
“呀——你别说了!”闻言,小丫鬟摸摸袖子,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哎呀……”陶夭啧啧称奇,拍了拍丫鬟们的肩膀:“行啦,不耽误你们干活了。我先去祭奠主家了。”
陶夭又在院中溜达。
终究,一无所获的她还是只能来到停尸之处。
沈卓同王玄清早在那等她了。
清晨的灵堂里,燃了一夜的香火将将熄灭,微冷的空气里残余着浓重的香火味道。
吊唁的人陆续来去,几个家丁正招呼着。
陶夭止了脚步,扒着墙根,鬼祟地往里头张望。
灵堂中央是一口黑漆漆的松木棺材,一旁跪着吴主簿的娘子。
她一夜未眠,神色憔悴,双手拢着披风,口中低低念叨着什么,显然是对死者有些忌讳。
全然不复先前的嚣张跋扈。
陶夭眼珠咕噜一转。
“小陶,你又有什么主意了?”相处没多久,沈卓却已对陶夭的各种小表情都熟稔于胸了。
“嘿嘿……”陶夭的视线落于沈卓身后,嘴角浮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朝人招招手。
王玄清被她盯得发毛。
“怎么?”
一刻钟后,王玄清迈着方步,入了灵堂。
上完清香后,他也不着急走,而是一甩拂尘,冲着低头的吴李氏神色肃穆……装蒜:“夫人,贫道夜观星象,掐算之下,恐是不妙,这……大凶之象啊……”
吴主簿娘子蓦地抬头,眼神中掠过丝慌乱,但随即挤出笑容:“道长何出此言?家中素无他事,小妇人只是为亡夫操办后事,何来大凶?”
第33章 装神弄鬼,再验尸体
王玄清垂眼不语,只是单手掐算。
他忽而伸手,指向灵堂正中的吴主簿棺木:“吴主簿为一方良吏,操劳多年,难免得罪小人。如今这棺材后竟有怨气相随!”说罢,他又蹲身,看向李氏,“敢问夫人昨夜是否梦到亡夫?”
吴李氏猛地一颤,抿紧了嘴唇。
夫君死得蹊跷,她却不敢声张,自是心中有鬼。
加之昨夜当真做了噩梦。
“道长此话何解?”李氏声音发颤,试图掩饰慌乱。
王玄清见状,心中又添几分把握,冲人作礼:“贫道昨夜梦到吴主簿,他说自己是为人所害,亟待伸冤,贫道本不愿多管这闲事,奈何,这怨气非有缘之人无法察觉,故而今晨上门,愿为贵府消灾祈福,效犬马劳。如今一见,贵府这灵堂内……”他有意停顿片刻:“怨气缭绕,吴主簿灵魂不宁,恐是有未尽之愿呐……”
听到此处,本就心神不宁的吴李氏更是面色发白。她吞了口唾沫,有些结巴:“那……按道长所说,这怨气可是有解?”
“此事关系亡灵是否安息,恕贫道不能声张。还请夫人移步,听贫道细细说来。”
王玄清语气中带上一些缥缈。
装神弄鬼的事情他一路上没少做,可说是比陶夭更熟练。
李氏于袖下捏紧了双手。
这道长是个生面孔,能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必是有些本事。
再加上,昨夜自己的确是梦到了那个死鬼……
真是死了还不安生!
李氏咬咬唇,思虑再三,低声吩咐仆人:“你们暂且守在灵堂,我与道长去去就回。”
“等等,这灵堂里可留不得人啊,不然贫道恐这亡者怨魂……为害生人呐!”
“啊……这……”仆妇们面面相觑,又齐刷刷地盯向自家主母。
显然是打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