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臣妻(77)
她琢磨了一会儿自己是否余毒未清,加之前阵子吃睡都很不好,所以才会如此疲惫,走了片刻就需要停下歇息。
还是不要去前面了,在附近找个香堂灯楼吧。
她想为自己和母亲祈愿。
至于别人.......月华如霰,她迎着无边银晖,想到了崔澄。
在谯国公府的深宅大院中,他们总在晚膳后一道散步消食。
观贤院里的月色总是恬静美好,崔澄拉着她的手在种满花树的院中走着说话,花前月下,不过如是。
这是一天中她最喜欢的时候。
因为崔澄回来了,从用过晚膳之后到翌日的清晨,这段时光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而他们最后一次高高兴兴见面,他带着她翻墙出去玩,戏弄般打搅了一对幽会的情侣......
夜幕低垂,华灯盏盏,也有很好的月光。
那时候她因崔澄努力哄她高兴又是幸福,又有不得已对他隐瞒的痛苦,但何曾想过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像寻常夫妻一样相处。
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漪容紧了紧衣裳襟口,叫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继续小步小步向前走,正要转弯时,突然横出一把剑在她眼前。
接着,是一个少年从剑后走出来,见到是她立即收回剑,抱拳行礼:“路夫人。”
她嘴唇颤抖,呆呆地看着他,尖叫声滞在喉咙中。
程冶暗道不好,他似乎是将路夫人吓死了,连忙往前面的香堂大步跑去,喊道:“陛下!”
皇帝在这附近。
怪不得有人要拦着她,漪容知道自己应该走了,可软软的腿脚不听使唤。
阒静夤夜里突然横出一把剑!
她真的从未见过这光景,扶着柱子平复一会儿,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立即往回走去。
来的只有皇帝一人,看着她弱不胜衣的背影,从后将她拦腰抱起,训斥道:“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漪容“啊”的低呼一声,皇帝似笑非笑道:“怎么,除了朕还会有谁抱你?”
她心跳怦怦,不肯说话。
“你独自出来?服侍你的人呢?”
漪容道:“她们都睡着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我夜里出来走走怎么了?”
她看向皇帝,他也正垂眼看她。
因为不愿靠在皇帝胸膛前,她挺着脖颈,几缕鬓发在耳边垂落。
“你身子还没有好,出来吹风做什么?”他护住她的头脸,“说话,出来做什么?”
她已经没了想去拜佛祈愿的心思,更不想告诉他。
“只是出来散散心,这不行吗?”漪容闷闷道。
皇帝低头看了她片刻,不大相信。
只是出来散心,怎会被程冶吓傻?他长得又不可怕。
“陛下,我要回去了。”她挣扎着想从皇帝的怀抱出来。
溶溶月色下,她微抿着嘴唇,神情很是不愉。
皇帝慢慢将漪容放下。
漪容微微挑眉,没想到皇帝这么容易就放她回去了,一时没有动。
“怎么,要朕送你回去?”
听了皇帝的讥讽,漪容沉默退后几步,屈膝行礼道:“我不敢。”
她提起方才掉落在地的宫灯,所幸蜡烛没有熄灭。她努力走快些,尽快走出皇帝的视线。漪容转过几个弯,腿软得不住颤抖,想想皇帝也不可能追上来,脱力地在地上坐下。
幸好这一条走廊没有值夜的禁卫,不然她是绝对不肯让外人尤其是男人见到自己这不雅模样。
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果然是还没有养好,果然不该出来的。
靠着滚圆廊柱,漪容双手合十,默默祈愿。
她从没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为何会遭遇这些?她美好恬淡的人生骤然被毁,连她的亲舅舅都想杀了她。
漪容想着想着,不由难过起来。
她坐了片刻,听见睡莲呼唤寻找她的声音,伸出一只手招了招。
被扶回去后漪容重新洗了把脸,闭眼睡着了。
接下来两日她一半时间都躺在床上,太医尽职尽责地给她每天把脉好几回,在回京路上也日日请两次平安脉。
身体在渐渐好转。
她不用再风餐露宿,不用再一日三餐吃冷掉的饼面,有人服侍,有舒适的马车坐,夜里也有柔软被衾能供入眠。
但离京城越近,她越是茫然。
从那夜之后,皇帝再也没有出现过。
想问问皇帝要怎么安排她,又觉得算了。不论皇帝是何安排,难道她如今还有不同意的余地吗?
离京的时候初夏,回来已是仲秋时节了。
最后一日她索性闭着眼睛,不愿意去想马车最终会停在何处。
其实去哪儿都一样,对她都是一样的。
车马轧轧,她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莲激动地叫醒她:“姑娘,醒醒,我们到灵石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