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光亮与花瓣飘飞中, 安格蕾虚幻的身影浮现。

她一袭白纱长裙，缓缓从玫瑰花海中走出，缕缕白雾缠绕着她的手腕、脖颈、脚腕、发丝。

她光着脚, 微踮脚尖, 像一只狡黠美丽的白色猫咪，悄然来到叶碎雪面前，轻轻笑着：“谢谢你的花。谢谢你将我唤醒。”

“现在, 沉睡吧。在我编织的梦里，不会有人受到伤害。”安格蕾抬起手，拂过叶碎雪的额头。

那枚红色的魔法秘符熄灭。

与此同时，叶碎雪脑中关于前三世的记忆，一同熄灭，无影无踪。

他陷入了沉睡，又被白雾包裹着，消失。

*

“你……还活着……”怯生生的声音从水中响起，一颗接一颗的七彩泡泡，从海里上涌浮起，在露出海面之际破灭。

“嗯，苗苗，我还活着。”安格蕾提起白纱裙，走入水中。

“不可能，不会的，我杀了你。我真杀了你，挖下了你的眼珠！”郭苗苗歇斯底里大叫，可她始终不敢跃出水面。

“可惜，你们要找的东西不是眼珠。”安格蕾轻叹。

她光洁的脚丫触碰到了海水，海水立刻变为白纱，轻轻飘起又一层层落下。

“你怎么活下来的？你不可能活着！你死了。”郭苗苗声音颤抖。

“是啊，我为什么会活着……因为，这是我的梦。”“白梦消散之际，就是梦魇女巫登台之时。”

安格蕾弯腰掬起一捧海水，海水立刻纱化，从她所站立的位置开始，一圈圈涤荡开来，黑色的海水变为白纱，变为雾气，变为棉絮状的云朵与梦。

郭苗苗再无藏身之地，她也无法游弋，被不断收紧的白纱捆缚，最终包裹在一团纱中。

她在蠕动、大叫，白纱更紧密地收束起来。

安格蕾叹息，她抬起手，仿佛在接一捧看不见的雪花：“我的梦消失了。”

郭苗苗叫出声：“是你收回了力量。那些白梦都死了，所以你活了！你之前是假死，真正的你分散在那些梦里！”

安格蕾点头：“嗯，还要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最后的唤醒。”

郭苗苗被一层层白纱缠绕，呼吸变得困难，一如先前她用黑色裹尸布缠住安格蕾那样。

“怎么会这样……是眼球吗？它是唤醒的媒介？”

安格蕾露出苦涩笑容：“它是转生的印记，也是梦想的载体。它在遇到故人时，会唤醒我。”

“这里没有故人！”郭苗苗不甘，转而又嗫嚅道，“你的故人是龙，我特意把它扔向了高空，它被钉在了天上。不对……那个浮夸男是你故人？怎么会？”

安格蕾苦涩摇头：“叶碎雪的确是我的故人，我也没有想过，会是他唤醒我。好了，叙旧结束。苗苗，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不、不行，他们会杀了我！不要，求你了。”比起死亡，郭苗苗显然有更为惧怕的东西。

安格蕾难过却坚定地越过重重白纱，走向郭苗苗：“对不起，苗苗，你已经……不在了。但我不能让更多人逝去。”

说完，安格蕾捧住郭苗苗的脸，将羽毛般轻柔的一吻落在她的额头。

红色魔法秘符在郭苗苗额头上出现，紧接着，她化作无数玫瑰花瓣消散。

安格蕾闭着眼睛待在原地许久，末了，她轻轻点头，温柔告知：“不用担心，我这里已经结束，那边就交给你了。”

纯白遍染的纱海之上，天空中的战斗仍在继续。

巨龙挥舞翅膀，将黑色链条一一挣断，链条又在断裂后化为黑雾，重新凝聚。

只剩一只睁开的金色瞳孔，也逐渐被鲜血浸染。

吴卿君的自我意识微弱，几乎全靠本能战斗。

巨龙身躯里的他，像是掉入时间洪流，又被冲入湍急潮水，继而跌入无尽深渊，无法呐喊、无法呼救。

本就不多的自我意识还在消解，它被打散分解成水沫，与元素、巨龙、神父的意识融合，再也分不出彼此。

“不用担心，我这里已经结束，那边就交给你了。”忽然，吴卿君听到了安格蕾的声音。如同一根尖锐的玫瑰荆棘，深深插入灵魂最深处。

在疼痛与狂喜中，他振奋起精神，将散乱的意识从时间海洋里一点点收拢，他不再是其他生物、其他人，至少这一刻，他是自己。

他甩动尾巴，扬起赤红色脖颈，一条条筋脉凸出暴起。

他扭动身体，抖落身上的鲜血与残损鳞片，朝着粉色舌头天空，竭尽全力喷出一团包含全部力量的飓风。

轰，伴随炸裂声，巨龙自身也被爆开的气流吹到远处。

保护着粉色舌头的透明壳子碎裂，天空最外层碎了。

黑雨？不，黑色的珠子一颗颗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