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倚月(158)
当时人人都想:怪不得有风声说我们大人爱好些断袖之癖,看来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你别说,这俩人一文一武,倒也般配。
柳溶月闻听此言、本能不悦,她扭头看向苏旭,大声质问:“这怎么还出来糟糠了?!”
苏旭居然不在她的身边!想想也是,苏旭现在是六品安人,自不能与这么多爷们儿并排站在街上。他纵然满心想看热闹,也让诗素劝着避入衙门后宅。
看苏旭不在,柳溶月三分失落,七分着慌,却听王福江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哪有你念书那么细致?你别挑拣兄弟字眼儿。糟糠,贫贱那不是一样?兄长你便会咬文嚼字。我跟你说咱爹前些日子把我认下当干儿子了!咱俩现在可是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
柳溶月简直不明白他这账是怎么算的:“我爹认你当干儿子,你我为何是亲兄弟?”
王福江道:“你管它干的湿的呢?反正是您爹非要认我!您爹认了我,你就不能不认我!否则你就是忤逆不孝!”
柳溶月记得陈管家送信来时说过:苏大人对儿子伤透了心,所以认了个风风火火的二百五做义子。柳溶月那阵子心里老大过意不去,觉得这些日子可把“老爹”折腾得不善。
谁知苏旭倒是满不在乎,他还劝她呢:“你少替人家帝师操心!这就是我从小儿不让我爹着急,弄得这老头儿瞎混二十多年了还不知道当爹的凶险。有亲儿子还不够搓火,居然还要认干儿子解闷儿。人生路漫漫,谁没犯过贱?尚书大人乐意给自己找麻烦,你别拦着人家。”
既然苏大人亲儿子都这么说了,柳溶月还有什么顾虑呢?结果今天猛不丁让“弟弟”搂在怀里,柳大人自己都觉得自挣扎得不理直气壮。她依稀记得,上次王福江拽她出去玩儿,对她没有这么热火朝天啊。
果然,图穷匕首见。
王福江腆着大脸对着她好声好气儿:“哥!兄弟我虽然托了咱爹的洪福,当上了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可我寸功未立寸草未得,怎说都难以服众不是?好容易正月十五天官圣诞的好日子,你……呃!咱俩抓了这么大一采花贼!哥!你就把他交给我,让我带回刑部呗!你就别操心了!”
柳大老爷登时愕然:这……行吗?
柳溶月虽然腼腆懦弱,但是她又不傻。现在这情形,她用膝盖想也知道“兄弟”王福江这是在跟自己抢功。不过她倒不太在乎这个,抢就抢呗。柳溶月又不想升官发财换老婆,现在她就恨不得混满三年,平安回家。万一她干好了,让皇上提拔了不就糟了吗?不当官不知道,敢情当县令一个月才挣那点儿钱,谁能想到皇上家也憋着白使唤人?
可着柳溶月的心思呢,把这采花贼当烫手山芋扔出去也无所谓,老实说让她审她也不会。
正待柳大人就要点头的那一刹那,她身边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来,那人大声阻止:“大人!万万不可!”
柳溶月愕然扭头:只见眼前站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官衣男子,这人脸皮白净、细眉长目,看着甚是斯文。
王福江有点儿不忿:“你是何人?为何拽着我家兄长到一边儿私话?”
那人诚惶诚恐:“大人!副指挥大人!小人宛平县丞—赵鉴。只为新春假日,岳母病重,因此在家耽搁,不曾及时回来伺候大人,实在死罪。”
柳溶月将赵鉴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心道:原来你就是宛平县丞啊。怪不得衙役们都说你甚怕老婆。
赵县丞如此作为要是落在一般县官眼中,至少要看他不起。不过这事儿落在柳县令眼中,滋味就是大大不同:怕老婆那是好人啊!还肯伺候岳母?贤孝!必须贤孝!
于是她对赵县丞颇多青眼:“不妨事,不妨事。服侍长辈理所应当。但不知赵县丞为何阻拦我将人犯移交兵马司?”
赵县丞谨慎躬身:“大人!按照过往成例,人犯在哪里落网,就该在哪里审讯。倘若咱们贸然将此獠送给刑部,只怕刑部堂官心头不悦,道咱们躲懒推卸。”
赵县丞扭头对王福江和煦微笑:“五城兵马司今夜巡查到此是为护卫秦王纳妾。此时天色不早,副指挥纵是完了差事,只怕也还未回衙交令。您身边带的兵丁又不太多,元宵街市热闹混乱,万一中途贼人走失,也是麻烦。副指挥放心,此番淫贼落网,大人奋勇向前,我们都是亲眼看见。宛平县定会如实上报,为您请功。”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八面玲珑,更难得赵县丞是为官多年的七品县丞,还对刚刚当官儿的七品武官如此谦冲客气,颇显为人圆融。当然,王福江他亲爹是礼部侍郎,这个马屁赵县丞也算拍得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