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倚月(21)
恼恨之下,新娘一把拽住柳溶月的领子,不由分说将人薅了回来!可薅回来又能如何?炕上这位脸色苍白、股栗战战、蜷缩一角,似是马上就要放声大哭,活脱丢人现世!
雷劈之后,不知如何给困到新娘身子里的苏旭恨得几乎吐血!想苏探花丰神如玉、年少风流!眼前这人畏畏缩缩、半痴不呆,看着就让人心头火起!想打想杀!
明天一早倘若放“他”出去见人,苏公子清誉必然毁于一旦!何况当今圣上最是厌恶怪力乱神不过。苏家已经不受待见,再闹出来什么阴阳颠倒的邪性事,说不得还要惹出多大的风波!
那时那刻苏旭心血上涌!恨不得当场掐死这窝囊废算了!
缩在大床一角的柳溶月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自己”脸色诡异、目露凶光,她使劲儿掐了把自己大腿,才勉强挤出人声:“仙姑饶命……你不要吃我……你……你实在想吃……去吃苏旭好了!他杀妻无数……他恶贯满盈……”说到这里,柳溶月悲从中来,泣不成声:“您吃了苏旭就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定得罗汉果报……肉身成佛……天啊……我还小……我怕死……”
她此言一出,新娘子气得血灌瞳仁!人家不由分说将一面镜子戳到柳溶月眼前,恨声骂道:“说我是妖怪!你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德行?!”
对着镜子,柳溶月陡然瞪大了眼睛!
菱花宝鉴之中再无熟悉的少女容颜,分明照出了个英俊男子!
她揉揉眼睛,景象依旧!
柳溶月左顾,镜中男子左顾;柳溶月右盼,镜中男子右盼。
她轻轻伸出手,试着摸摸自己脸颊;镜中美男果然也做出抚颐之态!
柳溶月顿时肝胆俱裂,她反手把镜子扔还“自己”,缩在床角大声哭喊:“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她刚叫出声,红罗帐里一双纤纤素手已经死死将“她”的“樱唇”捂住。
对方新娘的声音冷如万载寒冰:“老子还没哭呢!你闹个屁?!再喊老子掐死你!”
“她”管自己叫“老子”?!
柳溶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奋力挣脱了新娘子的束缚,激动地一把反握了“她”的双手:“爹!是你吗?”
她话音刚落,新娘子气得一头撞到了床栏上!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喜帐之中的新婚夫妇各占大床一角,双双抱膝,瞪眼对坐,恍若强塞到一个笼子里的两只炸毛花猫。也不知对峙了多久,柳溶月坐得浑身僵硬、手脚发酸,太累了就没那么怕了。她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想跟“她”好歹聊聊。
无奈那个“自己”体格儿挺好、脾气很坏。大家面对面坐了这么久,柳溶月屁股都麻了,对方还是腰杆笔挺,依旧目光如刀!
柳溶月满肚子的话让那新娘子一瞪,顿时给吓了回去。
又坐了一忽儿,她都要哭了,这得坐到什么时候啊?守灵还就管到天亮呢。老天爷啊,我都饿了。想到这儿,她个身子也不争气,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对方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她”奚落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个饭桶似的。
柳溶月顿时愤愤:我原来没这么容易饿的!都是你这身子不好!
有了这股火气在,柳溶月鼓足勇气试图跟对方讲个道理:“敢问这位……我自己……唉!算了!这么说吧,您不能这样!我才是柳溶月!”
然后,柳溶月就发现“自己”冷冷地看着自己,如同看个傻瓜。
柳溶月本来挺害怕,但是看看“自己”好像一时半会儿也不像要扑上来咬人的样子,她的胆气便壮了一些。柳小姐硬着头皮继续跟人家絮叨:“这个……那个……事已如此,您……就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谁知床那边儿的“自己”心火正炽:“说什么说?!说幸会幸会?还是说久闻大名?”
柳溶月自幼被继母带大,被长辈讥诮嘲讽已是家常便饭,早就磨出一副好好脾气。
虽然被人无礼抢白,她还是能细声细语:“就……譬如我才是柳溶月,您……不会是苏旭吧?”
床那边的“自己”听了这话,五官抽搐、咬牙切齿:“要不然呢?!我还能是你爹吗?!”
柳溶月慎重地垂头想想,再次开口她居然摸到了些头绪:“苏公子……眼看着……咱这就身子互换了是不是?小女子……”她摸了摸喉结,飞快修正了称呼:“在下……小生……哎!就是我!”
她自觉加快了语速,脸色十分冤屈:“我跟您这种成亲过四回的天煞孤星比不了啊!我压根儿就没成过亲!我想请教前辈,是成亲都得换一回呢?还是你这人邪性,连累着我也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