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倚月(340)

作者:墨青

赵县丞其实很想问,没事儿您昨天深夜喊什么啊?可是想想这毕竟是大人的内宅私事,他也不好意思问得那么细致。眼看大人气色红润、嘴唇儿嫣红,仿佛是个通体舒泰、四气神调的样子,那么说大人日常让太太痛打一顿就当舒活筋骨了?

宛平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很有默契地该干嘛干嘛去了。

当然了,大家也免不得窃窃私语:

“咱大人是非常之人,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听王话痨说,夫人昨晚撸胳膊卷袖子一番恶治,大人睡醒一觉就好了。”

“要说夫人也是有手段的,难怪他俩凑做一双。”

“唉,这也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伺候什么鸟儿啊……”

“对对对,他俩白头到老,就算为民除害。啊,呸,就算恩恩爱爱。”

宛平街头

立誓要白头到老,恩恩爱爱的梅娘与齐肃兴兴头头地走在宛平县最热闹的大街上。

这天是集日,街上都是人。

梅娘与齐肃新婚燕尔,容光焕发,他俩亲亲热热地携手逛铺子,不说话都是欢欢喜喜。今日不该齐肃轮值,梅娘要出来买料子与齐肃做新衣裳。齐肃想给梅娘打个银丝狄髻。

要好小夫妻,日子蜜调油。

这俩人在街上逛了小半天儿,梅娘不经意一回眸,忽见一个狗熊似的汉子偷偷摸摸地抱起卖饼铺子家的男孩儿扭头就跑。

梅娘一扯齐肃:“那人干嘛呢?”

齐肃失声低呼:“这莫不是个人贩子吧?”

那还能惯着坏人吗?

说时迟那时快,梅娘气沉丹田、扎稳马步,指着男人,放声尖叫:“有拐子啊!”

那拐子做贼心虚,一下子没抱稳,甩手把孩子扔在了旁边的柿子摊上。

孩子挺胖,柿子挺熟,大伙儿就听“啪”地一声,小男孩儿把那红彤彤的蜜柿子砸得稀碎稀碎的。

孩子他娘听见动静打屋里跑了出来,就看见孩子满脑袋腥红黏腻、顺着脸淌,仿佛是脑浆子流出来了。小娘子“咕咚”一声晕倒在地,她摔倒之时蹭翻了旁边杂货铺的碗碟儿架子。

随着“稀里哗啦”之声,油盐店摆在门口的醋罐子给连累着翻倒,陈年米醋淌满了大街。

卖鞋的老板猝不及防,蘸醋的绣鞋扔了一地……

那日,梅娘抱着孩子、齐肃捆了拐子,一帮人你推我搡、吵吵嚷嚷,好几十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宛平县衙击鼓告状而来。

王话痨眼珠子都直了,干了大半年衙役了,他何尝见过这么多人一块儿来打官司的?

大堂上吵吵嚷嚷,台阶儿上热热闹闹。小男孩儿满脑袋柿子,原告被告浑身醋汤儿。

柳溶月揉着脑门子端坐酸香扑鼻的大堂之上,她心累啊:也不知道大兴县有没有这么旺的人气儿?宛平风水八成儿不好,你说咋就旺人不旺财呢?哎?这醋不错,回头让诗素买点儿海螃蟹。

那也得硬着头皮审案啊,得亏柳溶月从小儿绣花儿,磨出来了好性儿。

此案关窍在厘清责任,她先将拐子定肘收监;再让赵县丞给原告们造册登记损失,待结案时拟从拐子家产中准和赔偿;被拐的孩子经本县大夫诊断没有大碍,交给他母亲带回去洗澡;梅娘、齐肃当街拿贼可记上一功。

忙忙叨叨小半天儿,看事情渐渐有了眉目,柳大人才将拐子提到二堂细审。柳大人现在对审案很有些心得,对这起惯犯向来是剥丝抽茧地询问,外带可着劲儿地吓唬,

果然也不必动刑,只把夹棍拿出来往地上“咣当”一摆,这熊似的男子已经吓得浑身栗抖、体似筛糠的。

这拐子细细招认了最近几年从哪里拐了孩子,卖到了哪里。

柳溶月命赵县丞将孩童所拐所卖的去处一一仔细记下,看看能否将幼儿追回。

因本朝律法明文有定: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因而伤人者,绞。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

所以为明刑责,为断官司,李司吏需将这些孩子是何人所买?买来何用一一审录明白。

眼见自己罪责难逃,拐子跪在地上哭天抢地,不停手地猛扇自己耳光,自知正是恶贯满盈。他这些年来很偷了几个孩子,卖到远方给人家做儿做女。虽然缺德,倒未曾杀生害命。只是这回情形特异,宛平县杨家坨频频有少年暴毙身死,杨家坨的族长偷偷请他偷盗一对童男童女,想去拿去祭祀山神。

柳溶月与赵县丞、李司吏对视一眼,齐齐道了声好险:“倘若不是齐肃和梅娘把孩子救下来,这娃娃难免给扔到山沟里让狼啃了。”

柳溶月惊怒之余,按“诱取良人、因而伤人”例,判了此人秋后待绞,结案报送顺天府并刑部核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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