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倚月(48)
苏旭拍案而起,大吼一声:“黄氏!你可知罪?”
柳夫人“哎”了一声,都没反应过来大小姐那没肚脐眼儿的蛤蟆还能憋出这声好叫?
同样大吃一惊的柳溶月就见那个装了苏旭魂魄的“自己”杀气腾腾地走到继母身边!
苏旭开口就骂:“无知蠢妇!口吐狂言!本朝以孝悌治天下,所以才有四海升平、万国来朝的繁荣气象。当今圣上与先帝,更是兄友弟恭、棠棣齐华,堪为天下表率。你口口声声‘今上衔恨先皇’,‘苏尚书做过先皇的师傅便不受待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荒谬言语,竟然出自三品官员内眷之口,当真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看黄氏脸色惨变,苏旭冷声一笑、继续狂喷:“继母犯下如此毁谤君上的重罪,我身为柳家子嗣,自然不能包庇坐视。你我这就去见父亲,看一家之主要如何处置于你?是绑了你去衙门替全家请罪,还是干脆休了你撇清干系,就不是我做小辈可以置喙的了。总之我柳家清白门第,断不能让你这口孽罪妇连累下水!走走走,我们这就去见爹!”说着,他伸手便去拉扯黄氏的衣领!
黄氏又羞又怕,勃然大怒:“小贱人!浪蹄子!你不过成了门晦气亲事,嫁了个背运的穷官儿,如何敢毁谤母亲犯了国法?你娘短命鬼!你即没家教!没廉耻的娼妇如何敢在我眼前狺狺不已?我……我是堂堂秦王岳母!你敢把我如何?”
苏旭“呸”地一声,啐了后娘满脸唾沫星子:“浪蹄子?小贱人?亏你说得出口!我堂堂正正柳府大小姐,明媒正娶苏家少夫人,一不曾做人填房,二不曾做人姬妾。何来晦气?怎说命苦?我母亲大家闺秀,贤淑懿德,虽然不幸早故,也得先帝追封,哀荣不浅。不似某人,自己出身小户做人继室也就罢了,还巴巴儿把亲生女儿送去给人家做小老婆!当真恬不知耻!实在没羞没臊!你需知道,本朝礼数森严,嫡庶分明,秦王侧妃亦不过半婢之份!半婢之母如何就敢自认皇亲?痴愚妇人!你活在世是就是丢人现眼!站在这里亦算有辱祖先!黄氏!你还有脸站在这里大言不惭?你娘家全族都要为你活活羞臊而死!”
就这样,柳溶月瞪眼儿瞧着苏旭三言两语即把自己不可一世的后娘气得浑身栗抖、体似筛糠,眼看就要口吐白沫,羞愤得晕死当场了。
若非二堂还有丫头仆人,柳溶月简直恨不得朝苏旭敛衽道谢!不愧他考下来探花,怨不得他丁点儿不慌。人家这等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当真神乎其技,已经妥妥超出柳溶月肖想之能!
她是真心拜服:原来刻薄话还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那年听爹爹闲话,是他们翰林院爷们儿没事儿对面儿骂街,看来还是真的!
二堂一众丫鬟婆子,连歌玲在内,齐齐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刚刚嫁人的大小姐,居然能将欺负了她十来年的恶毒后妈活活骂出黄子,从此一雪前耻?
诗素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罢了!这遭过雷劈的就是不一样!他俩没猫腻我再不相信的!
就在此时,门之外传来一个中气不足的男子声音:“月儿……够了……”
第15章 小室密谈
门帘撩起,柳溶月眼见来人,当即双目含泪,差点儿痛哭出来:“爹爹!”
苏旭连忙掐住她的胳膊,小声嘀咕:“别哭!祖宗!这是我爹!”
果然,柳溶月就见父亲十分奇怪地看着自己:“旭儿,你怎么了?”
亲生父亲,咫尺天涯。
柳溶月心中纵有无数委屈,竟然一句话都不能说。要不是苏旭紧紧地掐着她的胳膊,新姑爷难免会扑到老丈人怀里嚎啕大哭,难免成了京城奇景,必然会出市井异谈!
倒是苏旭这个“亲生女儿”看“父亲”如此慈爱热切地瞧着自己,嘴角为难地勉强抽了抽。他寻思:柳大人……可比那年春宴憔悴许多……
柳溶月强迫自己定住心神,她几乎把下嘴唇咬破,才挤出一句话来:“爹爹,儿……旭儿是见您清瘦了不少……心中担忧……”
柳智远欣慰地拍了拍“女婿”肩膀:“不知不觉旭儿都长在和么大了。旭儿孝顺,果然不假。你有所不知,溶月她娘过世之后,我忧伤过度染了痼疾,此番入京长途跋涉,居然一病不起……”说到这里,他转向女儿蹙眉叹息:“爹爹平常身子不好就罢了。就是月儿成婚,我都未能起身操持,真是对不住女儿。”
柳大人轻轻握住了苏旭的双手:“儿啊,爹爹知道你心头委屈。今日既然回门,不要急着回家。我已备下酒饭,咱们父女翁婿好好叙叙。爹也甚挂心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