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422)
李崇瞥了一眼他的腿,抬眸看向卿云神色楚楚的脸,“你这是在勾引朕?”
卿云没听懂,他现下只觉得疼,便李崇说什么是什么的点头,“嗯嗯,我在勾引你。”
李崇知道他是在胡说,笑了笑,“这种时候倒又会装傻了。”
这点小伤根本用不着叫叶回春,李崇命人拿了药来,让卿云自己抹。
卿云打开药瓶,嗅到那柔和的香气,神色便又是一阵恍惚。
药的确是举世罕见的好药,一抹上去,卿云便不疼了,还觉着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腿上不疼,他便又想起,“我饿了。”他还没用午膳呢。
李崇今日不知为何,是出奇的有耐心,允许卿云留在殿内用膳。
卿云又享受了一次和李崇同食满桌看不到头的快乐,对李崇那一点讨厌便也逐渐消减了下去。他如今便是如此,心绪来得快,去得快,眨眼间便会改变。
卿云用了膳,便随便找内殿找了软榻躺下午休,浑然不管旁的。
李崇在外殿议事,卿云嫌吵,让宫人将内殿的门关上,这些宫人并非凝和殿伺候卿云的宫人,也拿不准卿云到底什么身份,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听他的。
卿云见众人都一副没听到他说话的模样,自己大腿上了药,又不愿动,便铆足了劲大喊了一声。
“无量心——”
粗吼的声音传出,殿外议事之声一时死寂,苏兰贞猛地抬起脸。
李崇单手扶着额头,神色冷淡,余光瞥过,却见苏兰贞已若无其事地垂下脸。
殿内,宫人们早已吓得一拥而上,想捂卿云的嘴又不敢,卿云最不喜欢别人来捂他的嘴,越是不让他说话,他越要说。
“无量心、无量心、无量心!!!!”
一声高似一声的吼声让殿外诸臣都不自觉地垂下了脸,殿上皇帝扔下手里的折子,悄无声息地起身,将数十位臣子扔在了殿外。
“都围着他做什么?”
皇帝的声音一出现,殿内宫人纷纷下跪,卿云瞧见李崇那张不冷不热的脸可是半点不怕,他吼得嗓子疼,还咳嗽了一声,控诉道:“你们在外头说话好吵,我睡不着。”
李崇瞥向卿云,卿云满脸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打扰他议事的惭愧。
“你早上上朝吵了我一回,中午再吵我睡觉,我觉着你这样不好。”
李崇轻轻一笑,上前虎口掐住他的脸颊,“你说什么?”
卿云从李崇的笑容和语气当中觉察到了危险,便往后缩了缩,“我只是叫他们关殿门,他们不听我的。”
李崇瞥向宫人,宫人们自然连连告罪。
李崇最后警告卿云,“再折腾,今晚侍寝。”
之前李崇许诺过不会断他的吃用和糖果子,这诺言一直都遵守着,故而卿云最近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如今听李崇这般说,才稍稍知道怕了,忙不迭地点头,“关殿门,我睡觉。”
“管住他,”李崇吩咐宫人,“他若再闹起来,小心你们的脑袋。”
“哎呀,”卿云听了又不答应了,“我若再闹起来,你收拾我便行了,做什么欺负他们呢,无量心,你这习惯真的不好。”
李崇瞥了他一眼,“闭嘴,睡觉。”
卿云被他那双冒着寒气的眼睛一瞧,便乖乖地躺了下去,闭眼睛。
皇帝出了内殿,宫人们立即关上殿门,殿门一关,卿云觉着安静了,便很快睡着了。
殿外诸臣议事结束,出了殿门,谁也不敢议论方才发生的事,唯独苏兰贞心下大震。
卿云如今的情形,苏兰贞几是一概不知,他一步步从举子做到京官,原出身便比别人低,在京中又无根基,还要打着颜归璞学生的身份才好行事,他这般爬到如今的位置,已是难如登天,只这登天于他而言,远远不够,连自己心爱的人到底是何状况,也不能得知。
今日骤然听闻卿云的声音,苏兰贞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后头卿云一声叠着一声地大喊“无量心”——那是新帝的小字,所有人都得避讳。
苏兰贞心下五味杂陈,他方才极想留下求见卿云,可他见自己的心上人,竟要通过恳求皇帝允准,这本身便是个莫大的笑话。
他一直在怀疑李崇。
这种怀疑是按在水面之下的,因一旦浮出水面,苏兰贞便知自己离死不远了。
倘若从前苏兰贞还有逞勇之时,经历了先帝那一遭,苏兰贞便彻底明白,在皇帝面前,逞一时之勇是莫大的愚蠢。
臣子,在皇帝面前,实在是太不堪一击了,朝中权臣如颜归璞,又算得了什么?
苏兰贞心下涌上巨大的迷茫,这迷茫,曾也在卿云心中涤荡,只如今卿云心中已无那些烦忧,他唯一烦忧的便是大腿上的伤何时才好,以及他如何回凝和殿,后头这个问题,李崇替他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