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堕(137)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这番诊断与说辞,自然被原封不动地迅速传回森严宫阙。

皇帝听闻心腹院判回报的“脉象虚浮欲绝,元气大伤,非三五载精心静养难以恢复根本”,心中那最后一丝因宫宴而起的疑虑与忌惮,也终于几乎消散殆尽,转而化作一丝淡淡的、对儿子孱弱身体的惋惜。

而一直派人在外围小心翼翼窥探的都察院王御史,收到的回报依旧是千篇一律的“别院如常,药香弥漫,汤药不断,未见任何访客,亦无任何异常动静”。

这种死水般的、毫无波澜的平静,让他心中焦躁疑虑却又如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无可奈何。

东宫那边,则因粮案僵持不下和王敬之的“不识抬举、负隅顽抗”而更加气急败坏,对谢知白这个看似早已出局、只剩一口气的“病痨鬼”更是嗤之以鼻,丝毫未曾察觉,那真正致命的冰冷刀锋,已然从他们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向,悄然无声地逼近了咽喉。

病榻之上,剧痛的折磨与冷酷的谋划交替上演,构成了谢知白病中生活的两极。

他在极致的、无法伪装的脆弱痛苦,与绝对的、毫无人性的冰冷算计之间无缝切换。

而萧寒声,则是他这双重面貌唯一的见证者、最忠诚的执行者、也是唯一能窥见他所有真实与伪装、并全盘接纳的人。

他们被这共同的黑暗秘密与深入骨髓的依赖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在这座寂静无声的别院最深处,继续冷静地编织着那张足以笼罩整个朝堂的无形而致命的巨网。

第57章 风起青萍

谢知白的谋划,如同精准嵌入齿轮的机括,一旦启动,便带着冰冷的效率悄然运转。

三日后,太学传来消息:

老臣王敬之那位素有才名的长孙,于藏书阁整理古籍时,不幸被高处坠落的沉重木匣砸中右腿,伤势严重,虽经太医竭力救治,恐日后行走难免留有残疾。

消息传开,闻者无不叹息,只道是天降横祸,英才折翼。

唯有王敬之府邸,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恐慌之中。

当夜,一封没有落款的密信被射入王府庭院,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此乃薄惩,勿谓言之不预。”

王敬之捧着那封信,看着孙儿剧痛昏迷的苍白小脸,老泪纵横,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所有的硬气与坚持,在家族血脉可能断绝的恐惧面前,彻底粉碎。次日,三司会审的公堂上,王敬之一改往日顽抗,面色灰败地承认了所有指控,将操纵粮市、囤积居奇的罪责一力承担,只字不再提太子。

太子一系闻言,初时大喜过望,以为危机解除。

然而,还不等他们弹冠相庆,另一道惊雷已骤然劈下!

那位以耿直愚忠闻名的御史大夫,于宫门外“偶然”拾获一份陈旧兵部文书,其上关于北境军饷的模糊记录与数额差异,隐隐指向了东宫某位手握实权的属官以及与东宫往来密切的边将。

这位御史如获至宝,不顾同僚“证据模糊、需谨慎”的劝阻,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拟就一道措辞激烈的奏疏,直呈御前,痛陈军饷乃国之血脉,不容丝毫蠹虫侵蚀,请求陛下彻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

粮案未平,军饷案又起,且都隐隐指向东宫!

皇帝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御书房内传来惊天动地的砸瓷器的声响与雷霆般的怒斥。

当日,太子被传召入宫,据说在御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出来时面色如土,几乎是被内侍搀扶回东宫的。

随即,皇帝连下数道严旨:太子禁足东宫,非诏不得出;

涉事东宫属官及边将即刻锁拿下狱,严刑审讯;

成立由内阁重臣与都察院、大理寺组成的钦案组,严查两案!

谁也没想到,原本看似僵持的粮案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突破,更没想到紧接着又爆出更骇人的军饷疑案!

东宫这座看似稳固的大厦,竟在短短数日内显露出倾覆之象!

城西别院,却依旧是那片死水微澜。

谢知白靠在窗边软榻上,听着萧寒声低声禀报外界的惊天巨变。

他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倦怠,仿佛听的只是市井闲谈。

“王敬之认罪了……太子被禁足了……动作倒是不慢。”

他极轻地咳了两声,用绢帕拭了拭嘴角,声音依旧虚弱,

“接下来……该轮到我们那位……‘贪财’的督粮官出场了。”

萧寒声会意:

“臣已安排妥当。他会‘意外’发现一些来自东宫的、暗示他做假账抹平亏空的密信残片,并在‘极度恐惧与良心不安’下,向钦案组‘自首’,并交出那些……指向明确的‘证据’。”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