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堕(169)
他确实抱怨过,甚至起过念头,但绝未下令行刺!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或是他手下那些蠢货自作聪明!
“查!给本王去查!到底是哪个杀才背着我干的!”
他对着幕僚怒吼,脸色铁青。
然而,幕僚们面面相觑,神色惶恐,此刻任何辩解在“铁证”和汹涌舆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府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仿佛大祸临头。
林惟清舍身救主、生命垂危的消息,经过有心人的极力渲染与传播,迅速在翰林院及整个文官体系中引起巨大波澜。
一位清流翰林,为护君父之子,不惜以身挡刀,这是何等的忠义!
对比之下,那幕后行凶的龌龊之徒,简直是罪该万死!
一时间,声讨刺客、要求严惩凶手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三皇子的名声,在这些清流文人心中,已然臭不可闻。
梅坞,风暴之眼
外界风起云涌,梅坞却仿佛暂时封闭了起来。
谢知白需要静养,更需要与归来的利刃重新磨合,布署下一步。
萧寒声几乎寸步不离谢知白左右,喂药、换药、伺候起居,所有事情一概不让旁人经手。
他的动作依旧恭敬,眼神却比以往更加专注、更加……充满占有欲。
仿佛经过这次短暂分别与惊险,他更加确认了殿下对自己的重要性,以及自己守护殿下的绝对决心。
谢知白安然享受着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偶尔在喝药时会因苦涩微微蹙眉,萧寒声便会立刻奉上温热的蜜水。
夜里,谢知白因伤口疼痛或噩梦惊悸时,总会有一只温暖可靠的手及时握住他冰凉的手指,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安抚:“臣在。”
这日,谢知白精神稍好,靠在榻上,看着正在为他修剪烛芯的萧寒声,忽然淡淡开口:
“那个老太医……嘴撬开了么?”
萧寒声动作一顿,放下银剪,转身回道:
“臣接到殿下遇刺消息时,已快得手。赶回来前吩咐人继续审。刚接到密报,他扛不住,松口了。承认当年曾受一位宫中贵人所派内监重金诱惑,篡改了阿瓷一家的诊断记录,将中毒迹象改为急症暴毙。但他并不知那内监具体受谁指使,只记得对方出手阔绰,且带着……椒房殿的印记。”
椒房殿,那是已故元后(太子生母)的旧宫。
线索似乎指向了已倒台的东宫,但谢知白直觉,这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手在操纵。
谢知白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归于沉寂,仿佛深潭。
“知道了。继续查,顺着椒房殿的旧人,尤其是……当年与本王那位‘好母妃’有过往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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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眼下……”
谢知白将目光投向窗外,虽看不到京城,却仿佛已看到了那纷乱的局势,
“三哥送了本王这么一份‘厚礼’,本王若不好好‘回敬’,岂不是……太失礼了?”
萧寒声立即单膝跪地,垂首道:
“请殿下吩咐。臣之锋刃,愿为殿下斩碎一切阻碍。”
谢知白缓缓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尖轻轻拂过萧寒声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动作带着一种亲昵的冷酷:
“起来。你的刀……自然要用在最该用的地方。现在,先帮本王……磨得更利些。”
他需要一场完美的报复,不仅要三皇子付出惨痛代价,更要借此机会,进一步搅浑水,为自己攫取更大的权力与生存空间。而萧寒声,就是他手中最锋利、最听话、也最渴饮仇敌鲜血的利刃。
锋刃已然归鞘,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会再次出鞘,饮血而归。
第72章 宫宴惊情
皇帝为显示天家和睦,亦为安抚“受惊”的宸王,特在宫中设宴,名为压惊,实为试探与平衡。
诸皇子、重臣皆需列席。这道旨意,于谢知白而言,既是麻烦,亦是机会。
他本可借伤推辞,但深思后,决定赴宴。
示弱可以,但不能永远躲在梅坞。
他需要让所有人看到,宸王虽病弱,却并非怯懦之辈,更要在父皇面前,演足那份劫后余生、谨小慎微的孝子模样。
赴宴前,萧寒声面色冷峻,亲自为他更衣。
亲王礼服繁复沉重,萧寒声动作却异常轻柔,避开他左臂的伤处,每一个绳结、每一片玉饰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他低声叮嘱,眸中忧色难掩,
“宫中人多眼杂,入口之物务必谨慎。臣虽不能随侍殿内,但会在宫门处时刻待命。”
谢知白任他摆弄,淡淡道:
“放心。有人比我们……更不想本王在宫宴上出事。”
此刻他若在父皇眼皮底下再出意外,那嫌疑之人简直自寻死路。
宴设琼华殿,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掩盖其下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