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堕(22)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阿瓷的血,仇敌的血,此刻都融进了他的骨血里,淬炼出一柄初露锋芒的复仇之刃。

脚下的路,注定由血铺就。

第15章 棋局初启

梅林中的血腥气尚未散尽,粘稠地缠绕在谢知白的指尖、衣襟,甚至每一次呼吸之间。

那温热粘腻的触感,那生命在刃下骤然熄灭的震颤,如同跗骨之蛆,钻入他刚刚愈合些许的肺腑,引发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与痉挛。

他扶着冰冷的梅树树干,剧烈地干呕,却只吐出些许酸涩的胆汁,喉间火烧火燎,胸腔旧伤因这番折腾再次隐隐作痛。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那双曾映照星月的眸子,此刻空洞地望着地上逐渐凝固的暗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回"短剑的剑柄——那上面还残留着生命的余温,以及死亡冰冷的触感。

萧寒声静立一旁,玄衣融于夜色,仿佛刚才瞬息间废掉两名刺客的不是他。

他冷漠地看着谢知白狼狈不堪的模样,直到对方喘息稍定,才缓缓开口,声音比这寒夜更冷:"感觉如何?"

谢知白直起身,用袖口狠狠擦去唇边污渍和脸颊上已然半干的血迹。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粗暴。

他抬起眼,眸中翻涌的恶心与惊悸尚未完全褪去,但更深沉的,是一种骤然凝结的冰封般的死寂。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握着短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的声音嘶哑,却奇异地平稳下来,像结冰的湖面,

"......令人作呕。"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地上那具咽喉洞穿的尸体,以及另外两个奄奄一息的刺客,最终落回萧寒声脸上。

月光下,萧寒声的面容冷峻如石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最黑暗的角落。

"但更令我作呕的,是赵鹏...是这宫墙之内,视人命如草芥、只需一声令下便有无数爪牙前赴后继的...权力。"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剑柄,将那柄饮血的短剑递还给萧寒声,动作间带着一种清晰的、决绝的疏离。

"这柄剑,还给你。"

萧寒声并未立即接过,深邃的目光审视着他:

谢知白唇角极轻微地扯动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破碎,毫无笑意,

"不。是嫌脏。"

他抬起自己那双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月光下,它们依旧带着病弱的精致,仿佛合该执笔抚琴,而非握剑染血。

"我的手,可以沾血,但不该沾染这等污秽之血。我的命,可以很轻,但不能轻到需要与这些蝼蚁以命搏命。"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从尸山血海和绝望深渊里淬炼出的、令人心悸的冷静与傲慢。

那是属于皇族血脉深处、即便被践踏至泥泞也未曾彻底泯灭的东西,在此刻被残酷的现实和阿瓷的死亡彻底激发。

"赵鹏要杀我,可以。但他只配派出这些见不得光的鼠辈。"

谢知白的视线扫过地上的刺客,如同看一堆腐肉,

"而我,即便要复仇,要清洗这污秽,用的也不该是这柄剑。"

他终于将短剑塞入萧寒声手中,指尖冰凉,避开了剑身上的血迹。

"我是谢知白,是父皇亲封的皇子。"

他望向皇宫深处那片巍峨沉默的殿宇轮廓,眼底的黑暗深不见底,却燃着冰冷的火焰,

"即便他不喜我,厌弃我,我的身份仍在。杀人...何须亲自动手?"

萧寒声沉默地接过剑,指腹抹过刃上残血,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

他似乎明白了谢知白的选择。这不是退缩,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踏入——踏入一个更复杂、更危险,却也更适合他身份的棋局。

萧寒声将短剑归鞘,

"看来你已明白,在这宫里,最锋利的刀往往不见血。赵鹏此举,已是狗急跳墙。他怕了。"

"他怕阿瓷临死前,真的对我说了什么。"

谢知白冷笑,寒意刺骨,

"或者,他怕你查到什么。"

远处,三更的梆子声穿透夜色,悠长而空灵,如同某种召唤。

萧寒声侧耳倾听,神色微凝:

"时辰到了。陛下深夜召见,不宜迟。"

谢知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间的腥甜和身体的虚软。

他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袍,尽管狼狈无法尽掩,但他挺直了脊背。

那清俊却破碎的身姿,在月下竟透出一股不容轻视的、凛然的孤高。

他不再看地上的狼藉一眼,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走吧。"他淡淡道,声音里已听不出丝毫波澜,"去面圣。"

前往紫宸殿的路,漫长而寂静。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扭曲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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