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天师馆(8)
心口一紧,呼吸像被什么扯住。那喜帖此刻不再是纸,而是一迭又一迭,像海浪一样往外翻,墨香和腐败的味道混杂成令人反胃的气息。
贺临川站在旁边,手腕一转,反手抽出他腰间的朱砂剑,红光沿着剑身滑过,像一条细长的蛇,吐着信子。
他语气却像在街口跟老邻居打招呼, “有人死了还工作,真敬业啊。”
那只手猛地一拢,要把我拖进红纸深处。贺临川剑尖一挑,带着一缕冷光,把那手腕切了个干净,断手瞬间化成一行漆黑如墨的痕迹,洒在那堆红纸上。
屋子里一瞬安静下来,唯有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地上窜动。
贺临川看着那些墨痕,眉尾轻挑, “原来这墨是这样来的,有新意!”
他转头看我,笑得吊儿郎当, “现在时间地点和原因都很清楚,就差你这位‘新娘’到场了。”
新娘你个大头鬼啊!老子是男的!!男的!!
但我不敢吼出来,看着贺临川那刺眼的笑脸,我只敢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 “那我们去吗?”
“去啊。”他将朱砂剑往背后一收,语气云淡风轻的说, “不去人家会亲自上门接,反而麻烦。”
我看了看手中的喜帖,距离婚礼还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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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可不好过,古怪的事不断发生……
第一天,早晨起来,我去巷口买了早餐,路过一间文具店,里头传来“沙沙”的声音,可店里明明空无一人。
回到家,我无意间瞥见喜帖的红色变得更深,那墨字也微微浮了起来,摸上去仍然有点湿。
我把它塞进抽屉,却在夜里听到“嘶!”的纸张摩擦声从里面传出。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那张喜帖安安静静地躺在枕边,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一套大红喜服,平平展开,像是有人在夜里替我量好尺寸、亲手铺好。
衣料厚实,丝线细密到几乎看不出针脚,透着一层冷意。袖口与下摆绣着成排的石榴花,衣襟处缝着暗金色的细线。
忍了半天,我还是把这东西小心卷起,直奔楼下天师馆。
贺临川正坐在门口晒太阳,一见我手里的东西,挑了挑眉, “这么早送上门来?”
我把喜服放在桌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先愣了两秒,然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道, “小宋,你穿上这玩意儿,应该很好看吧!”
“好看个屁啊!”我忍不住瞪他,“这东西是突然出现在我床上的!我连门都没开过!”
贺临川还在笑,手指捻起一片布料翻看,语气吊儿郎当, “料子不错,做工精细,你的新郎对你真好。”
我脊背一凉, “他奶奶的!”
总觉得不说了点脏话,我会一直凉下去……
他抬眼看我,眼神里的笑意渐渐收敛, “明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
屋外的风忽然窜进来,把喜服的袖口吹得轻轻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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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声低得不正常,我刚洗完澡,就听见门被敲响。
打开门,看到贺临川抱着一条枕头,慢悠悠走进来。
“干嘛?”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不急着回答,反手关上门,抬眼瞄了我一眼, “今晚我睡这。”
“不用吧?”我下意识想拒绝。
“万一半夜有‘东西’自己走进来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我心底一沉。
“什么‘东西’会自己走进来?”
“来‘迎亲’的‘东西’啊。”他挑了挑眉,“婚礼前一晚,新娘会被伴娘照看着,免得被不干净的东西提前接走,不过你没有伴娘,所以……”他耸了耸肩。
我张了张嘴,笑不出来。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脚底有风,沿着骨缝往上钻。
贺临川把枕头丢到床另一侧躺下, “别磨蹭,睡吧。我在呢。”
我蜷进被子里,灯灭后,他的呼吸声平稳,可我却怎么也睡不沉。
半夜三点,我好像真的听到窗外有极轻的敲门声。
我屏住呼吸,直到那声音消失,才发现背后的贺临川根本没睡,他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拍着。
一下一下,拍着。
第4章 阴婚替嫁 (下)
天刚蒙亮,屋外就响起不知从哪传来的唢吶声,调子缓慢又压抑,不像喜乐,更像送葬。
我是在一股甜腻的香味中醒来的。不是花香,也不是食物的味道。那是一种腐烂与甜意混在一起的气味,隔着喉咙直往脑子里钻。
我一睁眼,就看见床尾摆着一双红布绣鞋,昨晚明明没有。
贺临川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看见我醒了,语气平淡,“时间到了。”
我下床时,那双绣鞋竟然自己挪近了半寸,像是在催促。
贺临川伸手一拦,把鞋踢到角落,“不急,先把喜服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