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郎+番外(20)
何万修自是何夫子,穗禾心里有些奇怪他问的问题,可还是照实说了。
“寻常六礼,再加上三两银子。”
“怎么与你家不同?”他语气带着探究。
“奴婢家是外来户,村子里大多都是何氏的宗族,学田的好处自然落不到。”
“何夫子能收下奴婢弟弟已是极为宽待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带着不解,似乎奇怪他会问这些小事。
陆瑾晏的视线移向紫檀小几上的茶壶,穗禾心领神会地为他倒茶。
车厢里顿时多了一股普洱的香气,冲淡了些他身上的龙脑香。
穗禾只感觉能多喘口气了,先前他身上的气味让她连呼吸都是紧张的。
“他过去是我的书童。”
陆瑾晏一句话解释了两人过去的关系,穗禾却瞪大了眼睛。
书童那是自小就服侍的公子少爷的,这是亲信,日后多半是做管事的。
能出去的,几乎都是犯了错被赶走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陆家大爷的书童竟是出来考了秀才,还做了夫子。
而陆瑾晏阔别十年回到江南,主动去看了何夫子,恰恰说明两人之间的情分着实深厚。
这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何夫子是何缘故出府的?
“我放了他出去。”陆瑾晏边说边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
穗禾心里着实好奇得紧,可她死死忍住,没有问他。
有些事,不是她该问的。
陆瑾晏的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觉得自己知道的越多,只会是麻烦。
她不说话,陆瑾晏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两人就这么坐着。
学田很快就到了,陆瑾晏撩起帘子看去。
那处波光粼粼,却空无一人。
而不远处的水田里,许多农户正热火朝天地做着活计。
穗禾瞧着他脸色沉了下来,立刻开口解释:
“附近都是徐家的田地,佃农们要先顾好那头,学田自然要往后稍稍。”
陆瑾晏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她,“听你的话,很是为徐家考虑。”
穗禾下意识回答,“徐家与佃农五五分成,已是方圆百里极为公道的人家了。”
“公道?”陆瑾晏说的有些讽刺,“不过是虚有其表。”
“奴婢只知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徐家内里便是一团糟,那也与佃农们无关。”
“别的人家租子大多是六四开,七三的也不在少数,若是荒年,九一也是有的。”
陆瑾晏冷笑一声,“沽名钓誉。”
穗禾不再开口,只觉得他着实和她们有着云泥之别。
他是高高在上的权贵,俯视着她们这些蚁民艰难地求生挣扎。
名誉自始至终就和她们这样的人沾不上边。
她知道吃不饱饭的滋味是什么,徐家便是臭鱼烂虾一窝,那也不妨碍他是真的给了利。
见她许久不说话,陆瑾晏放下帘子,转身看向她。
车厢里不甚明亮,风吹起帘子,带着些弯弯绕绕的光洒了进来。
她低头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有了几分娴静的味道。
陆瑾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指了指另一侧的茶盏。
“自己倒。”
他慢条斯理地品茶,看着穗禾小心地捧着茶慢慢喝着。
天热,便是马车里有冰鉴,可作用依旧不大。
若不是马车正好停在树下,那股闷热能叫两人喘不上气。
穗禾看着他眉骨上方浮现的汗珠,心里这才畅快了些。
这也是公道!
烈日下一视同仁。
她有些阴暗地想,若是他的眉骨生得不是那般高,叫汗珠直直地落入他眼中才好!
穗禾虽是极力保持镇定,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让陆瑾晏发现了端倪。
不必多说,这人定是在心里偷着骂他。
她心眼多,他一早就知道了。
陆瑾晏取出把折扇,扔进她怀里。
他眉梢轻扬,嗓音里透着三分懒散七分逗弄,像猛兽闲来无事拨弄爪下的猎物。
“扇得好赏你。”
穗禾猝不及防被折扇打中,又听了他这番话,心里顿时燥得厉害。
可她既然上了他的马车,自然拒绝不了他这样的要求。
更何况,他早就摆明了要她服侍。
穗禾打开折扇,匀速又不失力度地给他扇风。
外头的烈日虽然还在,可风一吹过,倒是时不时有云遮挡。
马车里,陆瑾晏还真就慢慢凉了下来。
他轻瞥了一眼扇风的穗禾,这一看心里嗤笑。
这人竟是斜坐着,她一扇风,折扇带起的风也会落到她身上。
还真是想尽办法为自己谋利。
他闭上眸子假寐,不理会她那些个小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穗禾只感觉双手酸软,额间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