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录(129)
凌天水盯着他惶急的神情,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只将他屋内寻到的白玉佩放在他的掌中,盯着他问:“解药呢?”
孟兰溪紧握着手中玉佩,喑哑道:“就在那个抽屉里面……第二排第四瓶和第三排第一瓶药液混合,给县主触摸过的地方涂抹即可。”
凌天水记下了,又点点那块玉佩,道:“既然是你重要的东西,那就好好收着吧,以后,别再误伤他人了。”
孟兰溪收紧十指,将它紧紧握在手中,重重点了点头。
从沉沉睡梦中醒来,千灯只觉头痛欲裂,恶心不已。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窗外是耿耿欲曙的天色。
天际晨光熹微,投射在窗棂上,照亮了窗前的一条人影。
他肩宽腰细,靠在窗上的脊背笔挺,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张信笺,不言不语间自显渊渟岳峙。
千灯的目光从他微垂的面容慢慢移下,顺着脖颈,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她还记得靠在这个胸膛上时,闻嗅到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从杀戮中走来,他身上拥有她祖父和父亲一样,血与汗渗透骨髓的味道,令她毛孔微张、血行加快的同时又愉悦通泰,如同回到亲人怀抱那般安全舒适。
但是……
但是一想到昨晚被他打晕睡过去之前,自己在他身上所做的一切,千灯再看着这条挺拔身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上,免得和这个男人再面对——
幻觉中她抱紧的人,磨蹭的胸膛,紧贴的脖颈,撒娇的对象……
只可能,都是面前这个人吧……
好想死了算了……
她抬起手,以手掩面想要埋藏自己的羞恼无措,而他抬眼见她已经醒来,便将信笺往信封中一塞,向她所卧的小榻走来。
他每走近一步,千灯心跳就快一拍,最后她只觉自己晕眩得厉害,只能揉着太阳穴,假装一脸茫然地半撑起身子,避开他的目光打量周围:“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五章 旧痕
“这是你让我入住的远松居。昨夜你在猗兰馆那边,好像中了毒,神志有些不清,我不便将你送回居处,免得事情闹大。”
他走近了,伫立在榻前打量她。
明明隔着三尺距离,明明她还穿着衣服盖着被子,可在他若有所思的审视下,千灯却感到没穿衣服般慌乱。
她强自镇定,不顾耳膜边汩汩鼓噪的血脉,眯着眼睛假装出刚睡醒的惺忪来:“对啊,昨晚怎么回事?我记得发现了一块玉佩,然后我是太困了吗,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还做了个挺长的梦,梦见我家人了……”
他意味深长地审视着她,淡淡道:“喔,那玉佩是孟兰溪亲人的遗物,他担心遗失,所以在旁边动了些手脚。现在你已涂了解药,无碍了。”
她抬手曲了几下手指,昨晚灼烫红肿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常,灵活自如。
这么说……是他帮她上的药?
她抬头看凌天水,而他在与她目光相接的时候,轻咳一声转开了目光,回身走到了外堂:“天快亮了,你现在赶紧回去,可能还没人察觉。”
见他对于她的掩饰并未有异议,她心弦暗松,又觉得胆气稍壮——
本来就是嘛,她中了迷药,所以认错了人、迷失了常性、醒来后全部忘掉,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他凭什么不信?
趁着他背转过身去,千灯拍拍晕红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掀被下榻。
扯着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她尽量平息自己的情绪:“今晚麻烦你了,那个,我在这边的事情……”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应道:“放心,昨夜之事只是忙中出错,你我就当没发生过。”
千灯暗暗松了一口气,眼看天色不早,急匆匆往外走。
走过凌天水身旁时,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他手中的信封。
凌天水正将信件丢进抽屉。她只瞥到信件右上角,斜斜印着的一痕新月痕迹,半透明,是指甲掐出的一弯蜡痕。
心口猛然一震,她抬眼看向凌天水。
线条强硬的下颌线,利落笔挺的肩颈,宽厚强健的胸膛——
是她昨晚迷失本性时拥抱过的身体,好像也是……她记忆中,在黑暗的内堂猝不及防撞入过的那具身躯。
一旦深入开始比较细想,她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忍不住捏紧自己颤抖的手。
那弯月牙痕迹……她不会认错,是她被烛油烫到时,误掐在信封上的那一枚。
崔扶风帮她送交到朔方军驻京营中的信件,只过了一夜,便出现在了凌天水的手上。
而这个男人,健硕伟岸,强横无情,与临淮王一般压迫感十足,就连初次见面时,他审视她的目光也如利刃破空,直刺她的胸臆,令她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