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录(140)
孟兰溪默然揪着身上麻衣,出神地望着这片烟雾,目光沉郁。
而简安亭屏息静气,紧盯着烟雾的去向,似乎要追寻它的来去。
千灯冷眼旁观,向晏蓬莱打了个手势。
晏蓬莱垂下眼,藏在袖子下的手掌轻挥,气流卷起,面前的弥漫烟雾向着地面涌去,瞬间笼罩住了地上墨迹犹在的那个“兰”字。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于“兰”上。
金堂不无幸灾乐祸,觑着孟兰溪道:“怎么样,孟兰溪,朝廷和大理寺没冤枉你吧?你看,连冤魂都回来指认你了!兰,除了你之外,国子监中,谁名字中还有个兰字啊?”
“我早已说过,我是被人冤枉。那日我受刑时,你就在对面监狱,我是怎么招认的,你难道不清楚?”孟兰溪冷冷驳斥他,待目光看向千灯时,声音隐带哽咽,“县主,大理寺可以冤枉我,凶手更可以诬陷我,可您为我一路奔走,想必早已知晓,我是清白无辜的!”
薛昔阳见他楚楚可怜向县主乞怜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若真的是凶手所为,为何于广陵和郑君山魂魄归来,要特意指出这一点?”
“薛乐丞此言差矣,若真如孟兰溪所言,这是凶手嫁祸,那么死者回来特意指出,也是理所当然啊。”纪麟游仗义执言,又问千灯,“以县主看来,若郑君山果真泉下有知,指出这个字究竟是为何?”
“关于此事,确有内情。”千灯应了,向着崔扶风一点头。
崔扶风示意大理寺差役入内,将这个寝舍内搜寻到的所有东西都呈上来,摆放在窗前书案上。
千灯抬手,从案上虚虚掠过,停在染血的砚台上。
砚台上墨迹犹存,当时刺目鲜红的血液,已经干涸发褐。
“纪麟游,你当时与我们一起来寻找郑君山,对现场亲眼目击,你跟大家说一下当时情况。”
纪麟游应了一声,立即回忆道:“当时我们到了前排天字寝舍,听到这边地字寝舍传来古怪的腔调,似在叫着县主。于是我们朝这边看来,正看到一条身影闪进房门。于是我们便立即走过去查看情况,推门一看,孟兰溪手中拿着染血的砚台,呆呆站在屋内尸体前。”
金堂接话道:“对,我爹和我也是这样说的,孟兰溪是人赃并获,当场落网的!更何况凶手还留下兰字,更是铁板钉钉,毫无疑问!”
孟兰溪冷冷看他一眼,道:“你自己都是嫌凶,别趁机泼脏水给我。孰是孰非,县主自有决断,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他声音沉郁,但望着千灯的目光却坚定而灼热,写满对她的执信。
凌天水抱臂靠在墙壁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孟兰溪,又落在千灯身上。
千灯向孟兰溪微微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道:“现场情况,与纪麟游所说无二,看起来,那日情形确是对孟兰溪极为不利,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凶手,但——”
千灯走到郑君山最后留下的那个“兰”字面前,说道:“大家可以仔细看看这个字,它在半干的时候,有过用脚尖抹除的痕迹。这说明,在郑君山死后、孟兰溪进去之前,曾有人出现在寝舍内。”
第五十三章 不合常理
孟兰溪一看那字迹,面容上顿现哀怒之色,疾声道:“若我是凶手,擦不掉这个字,为何不将砚台和手上未干的墨汁涂在字上,彻底毁掉死者留下的最后讯息?”
“对,若孟兰溪是凶手,他绝不可能留下这个字,只让尸体盖住了它,然后手持凶器,站在尸体前,被我们所有人目击,擒拿归案。”
商洛颤着嗓音,小小声问:“难道是……是真凶设下圈套,把兰溪哥骗进来,然后嫁祸给他?”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一直沉默站在人群后的简安亭,终于开了口,问;“孟兰溪当时慌了手脚,一时没想到涂掉字迹这个办法呢?”
孟兰溪张了张嘴,想要与他争辩,但转念之间,选择了望向千灯。
千灯朝他点了一下头,目光落在简安亭的身上,声音平淡:“看来,简郎君是认定了,孟兰溪是杀害于广陵和郑君山的凶手?”
“这个,我不敢说。但广陵是我至交好友,我自然比其他人更为关切,期望能早日让凶手伏诛,以免广陵在泉下难安。”
“喔……”千灯不置可否,继续道:“简郎君所言,也是一种可能,那我们便对照郑君山往日的课业,来看看这个‘兰’字。”
兰字常用,千灯很快便翻到了那几页,给大家查看:“大家可以看到,郑君山的课业,若是比较细致,字体接近于颜体,上方的草头是分开的,左右两个十字。下方门框整齐,中间‘柬’字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