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录(296)
“本来她不肯饶过我的,我爹为了保住我而和郜国公主闹翻了,才被赶出京城,去了冀州……所以我祖父一直可恨我了,差点把我打死,给公主赔罪……”
千灯想到他当初被祖父打成那般模样,原来是因此而起。
她叹了口气,安慰他:“别担心,既然你爹已经有回来的迹象,我想郜国公主大概是气消了。再说了,她平生树敌众多,你这点小事,哪值得她死后还记挂着来报复?”
“真的吗?”商洛眼巴巴地望着她。
千灯点头,肯定道:“别忘了她和我的纠纷,我几次和她交锋都不怕,你怕什么?”
“那,那县主你也要小心啊,要不,咱们……咱们找人超度超度?”
“这个你不必担心。”商洛在王府后院本就是最没有杀伤力的一个人,他这副样子也做不了假,因此千灯抚慰他道,“你好好保护自己眼睛,少出木樨厅的门,少与人接触,过两天就没事了。”
第十九章 打砸
送走了商洛后,金堂迟迟未来。
去后院找人的琉璃半晌才过来禀报,说她过去时,正看到金堂飞奔出后院,一溜烟就不见了,她怎么喊都没用。
还是旁边清淤的工人告诉她,原来郜国公主府的人正在打砸金家产业,他爹因为上前阻拦,都被打破头了。
金堂一听还得了,骂了句“死鬼还要兴风作浪”,当即跟着报信的人直奔现场,要和公主府的人干架。
“郜国公主府的人,为何要打砸金家的产业?”千灯倒有些诧异,公主府刚出这般大事,阖府上下本该全力治丧,怎么倒先去找金家的晦气?
崔扶风起身道:“我过去瞧瞧,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千灯问:“金家在长安产业众多,你知道去哪边瞧?”
崔扶风朝她一笑:“能惹到公主府的,大概就是盛发赌坊了。”
千灯恍然想起昨日在曲江池听到的闲言,金堂的父亲为了让儿子当榜首,已盘下了盛发赌坊,堂而皇之将金堂挂在了第一名。
见崔扶风和凌天水起身要走,千灯犹豫一瞬,说道:“我与你们一起去。”
毕竟,她与所有郎君的相处模式,只有前庭后院相逢时候,众人刻意表现的融洽相处。
她这般一个个找过来问话,也很难挖出潜藏在背后的线索来,深入发现每一个人隐藏在表象下的真实面目。
也该实地瞧一瞧她这些夫婿们日常的样子了,看看当他们不需要在她面前谨言慎行、温文尔雅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换上胡服男装,千灯赶到盛发赌坊一看,带头砸店的人正是郜国公主府的大宦官常思恩。
常思恩仗着郜国公主宠幸,以太监之身授朝散大夫,排场自然不小,当街设下座椅,撑起大罗伞,翘着二郎腿接过手下人送来的茶水,不紧不慢的啜着,觑着赌坊内的动静。
盛发赌坊此时早已被砸得稀巴烂,门扇东倒西歪地塌在门槛上,桌椅条凳缺角少腿,被掀翻的柜台抽屉倒翻,账本银钱撒了一地。
眼看屋内狼藉一片,公主府的家丁们这才罢休,正拍着手上的灰走出门时,一看常思恩正盯着门边上的押注牌子,脸色阴沉。
精雕细镂的楠木牌子上贴着花笺,以浓墨写着诸位郎君的名字,按照押注高低从上到下依次排列。
一看常公公这般脸色,众人争先恐后,拥上去就把木牌全部扯了下来,稀里哗啦摔在街上,沾满尘土污秽。
“哎呀常司马,小人是有何地方做得不周到,值得公主府与我们这小小赌坊过不去呀?”金保义捂着刚包好的头,带着金堂从赌坊内出来,脸上陪着苦笑。
金堂灰头土脸,束着镶珠金冠的鬓发散乱了好几绺下来,一脸愤恨模样,显然刚刚已经冲突过一场。
金保义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对着常思恩点头哈腰:“常公公大人大量,何必把我们这些小商小户的放在眼里呢?气坏了贵体可不好,切勿与我们一般见识啊……”
常思恩搁下茶杯,抖抖衣服站起身,走到一地的牌子前看了看,拉长了声音:“小商小户?你金家还需如此过谦?不是马上要与王府结亲,当县主家翁了吗?”
金保义听他阴阳怪气,陪笑的脸正有些僵硬,不防常思恩忽然抬起脚,朝着地上牌子狠狠蹬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木牌顿时裂成了两半。
金保义唬了一跳,低头看去,在常思恩脚下断成两截的,正是儿子金堂的名字。
那一贯和气生财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金保义胖嘟嘟的脸上。
金堂年少气盛,顿时便炸了,从老爹的背后冲出去,对着常思恩怒吼:“你们公主府来闹事,也该有个由头吧?盛发是在衙门正经报备的赌坊,经上下许可而开设,照章办事、赋税尽缴,挂几个人名关你什么事,凭什么过来为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