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录(305)
说到这儿,他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这回准没错,因为我弟当初烤火烧死了牧民两百多只羊、还没被大人发现的时候,就是那么笑的——当然后来就被我们揍个半死了!”
孟兰溪被召唤到书房,看到凌天水和崔扶风都在,县主望着他的眼神中也带着思量,顿觉气氛不对。
但他好整以暇,朝着千灯微笑行礼,依旧是那个满身清气如烟云供养的少年,又对崔扶风和凌天水颔首为礼:“不知县主与崔少卿召唤兰溪至此,有何吩咐?”
崔扶风道:“是为郜国公主之事,例行询问而已,想了解下你当日在曲江池的行踪。”
孟兰溪看向凌天水,见他目光平淡地朝他点了一下头,便也放下了心,走到桌边看着铺在案上的曲江池图,手指在水榭附近指示着:“我大约是在未时中来到曲江池的,距离县主到来时间还早。水榭中人都在忙碌,我在旁边帮不上忙,反倒碍手碍脚的,于是我便出门在曲江池边转了转,看到水边石头上的青苔长得颇为可爱,便采了一些铺在送给县主的兰花盆中。”
千灯想起兰花下那珊珊可爱的葫芦藓,点了点头,说:“那苔藓确实很鲜活,和兰花也很配。”
崔扶风又问:“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孟郎君就只做了这些吗?”
“我还在水边看到一些不错的草药,就随手采了一点,暂时先放在水榭外的石台上晾干。不过后来因为郜国公主出事,因此我回来时也忘记了带上草药。”
这话倒是验证了鸣鹫的行踪,这么说他在河湾边遇到孟兰溪采药之事属实。
千灯的目光难免落在孟兰溪的脸上,似乎想要寻找那种古怪的笑容。
但他在窗前含笑玉立,风姿清雅,哪有半点古怪的痕迹?
一直在旁沉默的凌天水终于开了口,问:“你采了些什么草药?”
“主要是远志,它可安神助眠,我想县主能用得上。其他还随便采了些玄胡索、白及等。”孟兰溪回忆着,从容道,“郜国公主出事后,我们随即被公人屏退在外,如今曲江池那一块更是被围住查案,不让任何人进出了,所以我当时采的药应当都还在石台上,崔少卿若过去查看,可以对证的。”
“采什么药倒是不打紧,不过按照行踪来看,你采药的河湾离郜国公主出事的启春阁不远,当时是否有遇到什么动静么?”
孟兰溪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河边树木丛生,遮蔽视线,而且我在丛中采药,并没抬头看左右,也没发现什么动静。”
凌天水又问:“你与郜国公主,之前可有交往?”
孟兰溪不加思索道:“没有,只听过郜国大长公主的名字,连面都没见过。”
他一介普通的国子监生,家中又没有在朝做官的亲人,自然与郜国公主毫无瓜葛。
无论从动机、现场证据还是公主府侍女的证词来说,他都没有下手杀害郜国公主的可能。
甚至可以说,在她所有夫婿候选人中,他是最干净、最不可能与此事扯上关系的一个。
唯一能让人介意的,只有鸣鹫说过的,他在采摘草药时,脸上那古怪的神情。
“但,我观察河湾边的情况,确实如孟兰溪所说,丛生的树枝遮蔽了视线,相隔稍远些,可能就看不清人了。”在孟兰溪走后,凌天水若有所思道,“更何况,鸣鹫非但要隔着树丛认出孟兰溪、还看到了他脸上诡谲的笑容,怕是有难度。”
“嗯,枝条灌木丛生间,看错的可能性不小。”崔扶风也认为孟兰溪只能算存疑,但与其他人相比,那古怪的疑点倒是微乎其微了。
千灯铺开卷宗:“既然如此,崔少卿找个人去水榭旁边的石台上查看一下草药,看看孟兰溪所言是否属实吧。”
第二十六章 试探
三人重新审视七位郎君的口供,将他们在曲江池的线索脉络一一理出来。
“目前看来,有作案时间的,是金堂、鸣鹫与孟兰溪;与郜国公主有仇且因其死亡而能获得确切利益的,是纪麟游、商洛;而曾与郜国公主有过密切交往的,则是晏蓬莱、薛昔阳。”
崔扶风说着,沉吟着又在金堂、薛昔阳、晏蓬莱三人的名字上指了一指:“而其中,他们三人有多重嫌疑,既与郜国公主熟悉、又与她结下仇怨,要说作案时间,也不是挤不出间隙。”
“那便重点再筛查他们,从踪迹、从过往、从他们的证词来细细检查梳理,我想一定能有突破。”千灯说着,抬头见外间天色已暗,璇玑姑姑已持着火苗进来点亮宫灯。
今日调查所有人,忙碌奔波了一天,崔扶风让千灯先好好休息,自己便与凌天水一起先回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