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录(449)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昔阳的房间。
就在昨晚,他还曾幸灾乐祸地对县主说,所有郎君中,唯有他与金堂没有矛盾,谁知今日,这竟也成为了他的作案可能。
当然,其他人——鸣鹫纪麟游孟兰溪,更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金堂之死的嫌疑人。
即使离开了长安城,即使已经不在王府后院,可她的夫婿候选人依旧出事,而凶手,极有可能还是夫婿候选人。
千灯心乱如麻,望着被白布覆盖的金堂尸身片刻,对璇玑姑姑道:“先派个人去金家,通知金保义,就说……”
可要如何说呢?
想到自己与金家之前的接触,想到金堂曾悉心为自己、为昌化王府所做的一切,她喉口凝滞,顿了许久,才缓缓道:“就说,金堂出事了。让金保义来庄子上……接他回去。”
金堂之死,让整个庄子上下蒙在压抑气氛中。
眼看已届正午,厨房送了午膳过来,千灯与郎君们都是食不知味。只勉强用了一点。
饭后,韦灃阳过来跟她辞别。他借宿庄中,自然早已知晓金堂之事,虚应故事地安慰了她几句,便看向纪麟游,问:“纪录事是否要去破庙那边清理兵匪尸身了?”
见他迫不及待去分功劳的模样,纪麟游心下没好气,却又不便推脱,只能问询千灯:“县主,你看……”
他是金堂之死的重要凶嫌之一,千灯正要找他们问话,自然不能让他此时离开。
想了想,她转头看向凌天水:“凌司阶素日与御林军往来甚密,你看,他能否替你过去看看现场情形,也与韦左率确定一下各项事宜?”
凌天水没想到她会替自己揽活外出,淡淡挑眉看着她。
千灯默默对他做了个“苏云中”的口型。
他们追查兵匪们乃至来到此处,就是为了确定那个死在漕渠中的人究竟是不是苏云中。
他当日从庄子上被押解回长安城途中,到底是坠崖身亡了,还是逃脱了?
如今其他兵匪已死,但冯翊和蓝秀容仍在,苏云中的谜团、当年那块玉佩的来龙去脉,全都得从他们身上入手,自然得好好调查。
凌天水转向纪麟游,若无其事问:“我替你去一趟?”
“那行啊,弟兄们素日都与表哥熟悉的,你去我去还不是一样?”纪麟游一口答应,又暗地朝凌天水使眼色,让他千万要压住韦灃阳,别让他们御林军吃亏。
等凌天水走后,千灯与崔扶风默契地备好卷宗,问讯诸位郎君。
既然暂时无法找到凶手潜入密室作案的手法,那么就只能从嫌疑人下手,寻查动机与他们动手的机会。
昨夜因为纠纷,金堂住在一排厢房的最后一间,而进院门的第一间、也就是离金堂最远的那一处,住的人是孟兰溪。
千灯携笔墨轻叩敞开的房门,正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树梢云朵发呆的孟兰溪转过头,看见她过来了,立即起身迎了上来,神情有些低落:“县主。”
千灯也不与他绕弯,开门见山道:“因为金堂之事,你们所有与他同住一院的人如今都有了嫌疑,所以崔少卿与我得照例向你们问询一二。”
孟兰溪默然点头,低声道:“县主放心,我绝不敢对你有瞒。”
“昨夜你回屋之后,睡得如何?是否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昨夜我因为白白之事而难过,因此一夜辗转难眠。或许县主不知道,自我娘去世后,我在这世上便已没了任何亲人,虽然我托赖于王府后院,但也只能等待县主偶尔召唤,帮你焚香助眠时见你一面而已……”
他这话温柔轻缓,却让崔扶风记录的手下意识停了一停,抬眼看向千灯。
果然,她神情波动,低垂的睫毛遮掩了她的眼神,却遮掩不住她黯然的情绪。
他没有了父母至亲,她也没有了。甚至他连家都没有了,孑然一身在这世上,比她还要孤苦无依。
他每日莳花调香,过着冷清的日子,可显然,并不是他自己愿意拥有这样清冷的人生的。
“直到我捡到了白白,我帮它治伤,悉心养护它。每一片叶子上的露水我都擦得干干净净,免得它拉肚子;每日帮它清理身上脏污,希望县主心血来潮抚摸它时,不会嫌弃它……可或许是我的痴心妄想害了白白,以至于它遭人嫉恨,连我唯一能多接近县主的方法都要被剥夺……”
第二十七章 是非人
说到此处,孟兰溪眼中不自觉漫上泪痕,那感伤痛惜的神情,让千灯心口只觉得沉沉地难受。
“所以县主,可能你不知道,白白对我来说,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只兔子……与县主一起埋葬了它之后,我心下难受,一夜迷迷糊糊的,没怎么合眼,直到天快亮了才睡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