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录(589)
“而因为那封信比较重要,焚烧时自然会谨慎地彻底打碎灰烬,这封却是层层包裹刻刀的,因此太子殿下未曾注意到,里面重叠的地方太厚实而没有被烧透,残留下了碎片。”
“当日庄子上这么多人,谁都有可能潜入其中偷盗信件将其焚烧。无凭无据,零陵你为何一意要指向我?”
“是,当日有十位郎君,还有崔少卿和太子殿下一同下榻我家庄子。”千灯冷冷道,“可除了南禺守山廊之外,郎君们都是三人一屋,无论谁要焚烧信件,都逃不过同屋人的眼目,自然不可能在房间内的熏炉中进行,更不会在屋内留下碎片让庄子上的人在清理时发现。更何况,福伯身为庄子管家,又在最忙乱之时,会亲自去清理的,自然只有太子殿下你的房间!”
太子张了张口,终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福伯发现了这些碎片后,想到我娘临终要交给我的信,因此偷偷将其藏起。但他尚未来得及交给我,就被你遣人杀害了,所用的凶器,就是那纸包中所包裹的刻刀——毕竟福伯怎么可能继续活下去呢?在我娘受伤之时,他检查过伤势认为并不致死。可等到廖医姑诊断时,我娘已经无力回天。若是福伯有疑问,与廖医姑对照起前后不一致的伤口,那么你在其中动的手脚便无法遁形,立即要被戳穿。”
说到此处,她心口的悲愤已无法遏制,声音虽有颤抖,却不减凌厉:“为什么?太子殿下,告诉我为什么?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值得你杀害我娘,又杀害我二王叔?”
“我没有杀北王!”太子面色惨白,矢口否认。
“那为何会如此凑巧,在我与他相约见面,必定会询问信件之时,他便不明不白死于我的面前?”
“纵然我要杀他,也绝不会将嫌疑引到你的身上!更何况,我一路跋涉巡视是为了西北的安定,将他杀了对我、对大唐有什么好处?我明明可以向他施压、可以与龟兹商榷,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他说得如此肯定,千灯却哪会放过他:“好,北王并非你所杀,毕竟杀他的手法,你并做不到。但你杀害我娘和福伯、伪造信件,并且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杀害了时景宁和纪麟游,却是无可抵赖的事实!”
“零陵,你弃我们往日情分于不顾,这般揣测我,着实令我失望。”一旦承认罪行,便是万劫不复,太子怎会松口。他咬紧牙关,决然道:“杞国夫人、福伯之死,甚至时景宁之死,都是你私底下的推断,无凭无据,你怎可如此不信任我?至于那封信……那确实是我派去的书吏寻到的,这倒也是一条线索。能伪造书信动手脚的,不过就这么几个人,待我回去好好调查,定能抓住动手脚之人,给你一个交代。”
见他犹自负隅顽抗,非但不肯承认罪责,还企图抓个书吏当替罪羊,千灯更为悲愤,紧盯着他,又问了一遍:“太子殿下真的不肯承认吗?”
“不是我!非我所为,我为何要承认?”虽然只是两个人所在的洞窟,但太子此生何曾被人逼到如此境地,声音中带着近乎咆哮的恼怒,“你的推论确有道理,这些事,似乎都围绕着我而发生。所以定是我身边有人在动手脚!零陵,你相信我!”
他如此坚决否认,千灯却毫不为所动,她狠狠将那两封信拍在神案上,厉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再费尽心机掩饰了!你别忘了时景宁在临死之前,留在我掌心的那两个字!”
第三十四章 报应
他们相识多年,太子从未见过她如此暴怒的模样,纵然他身份尊贵,可心中竟升起莫名畏惧,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时景宁濒死之际,不顾杀他的人,反而在我掌心中写下了夫人二字,他是想写出杀害我娘的凶手。可最终,他只写了一横,便放弃了,反而写了弟妹二字。等我答应照顾他们之后。他才放下了心,最终,在我的掌心写下了兔子二字,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对我吐出了‘井栏’二字。
“兔字的起笔并不是一横,他想写的不是这个,可为何,他要中途改变,就算死,也不透露真凶?那是因为,凶手就在荐福寺内,就在旁边盯着他!若是他敢公开吐露对方的身份,那么他的弟妹必将死于非命,没有人能对抗那么强大的力量,我、昌化王府、甚至所有人都不行。”
太子面色阴沉可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因为时景宁曾在我手中画下的那一横,我曾一再思量,那会是哪个人。我的夫婿候选人中,以一横开头的,有南禺、苏云中、于广陵、孟兰溪、薛昔阳。他们或陆续死去,或还存活,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所以我一直想不通那人究竟是谁。直到孟兰溪临死之前,他提醒我,时景宁最后对我说的,不是‘井栏’,而是孟兰溪的兰,我才猛然惊醒,一直以来,我找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