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知道群魔已经锁定了她，这一大块区域只有她一个活人，往哪逃都不可能有生机。

黑色灰烬在气流中涌动，仿佛肆意翻飞的鸦群。

听着背后如尖牙狂挫的难听嘶吼越来越靠近，桑蕴也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埋头狂跑，渐渐的，她感觉到脚下开始疼痛，竟然有一缕黑气绳索似的缠上了她的脚腕，接着，用力往下一拉！

一股阴寒巨力将她的重心全部往地面拽去，她再难支撑，一下子跪倒。

绝望之中，又听见龙啸，天空冰龙竟像长了眼睛一般，忽然转过脸来。

桑蕴感觉自己都与它对视上了。

下一瞬，它已带着无匹威压怒吼着往下冲来！

迎着那只张着尖牙的龙嘴，背后又是呼啸的群魔，桑蕴惊惧得表情动作全都一片空白。

冰凉寒意像冬霜穿胸而过，满身都是不可思议的冰空之感，龙啸在大雨中轰然远去。

头顶传来呵斥：“下山去！”

桑蕴倒在地上，面前就是一洼水坑，镜子般反射着天空，噼里啪啦的雨砸出一个个圆点，她看见水镜中一道白色身影涟漪般时聚时散，眼前仿佛有青色发带如水烟流过。

……等等！

水中依稀看见张献面向她，而他背后正有一道火红色烈焰长虹从天际遥遥射来！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一掌拍向水面，仿佛要将那遥遥射来的火箭拍落，可是怎么可能！

这一发暗箭来得太快太静，张献躲避不及，被那长虹破云而来穿胸而过，霎时间，天地间的冰龙全部粉碎。

他再也稳不住身形，由空中直坠而下。

人们惊惧地望着占满天空的冰龙一瞬间消失，刚刚被压制下去的巨魔再一次膨胀，战局再变！

满山仓皇，各处是战斗，各地是灾祸，楼宇坍塌，黑气弥漫，鲜血横流，大典广场上数十米高的广阔仙白云锦幕布被一把大火“嗵”地烧红，昏黑中宛若一座烈火巨塔。

爆炸红火与尖叫哭喊一齐冲上云霄，无人看见这坠落的微渺身影。

第14章

张献感觉自己胸口被什么抵住了。

那本就烂糟疼痛的心脏宛如被丢进磨盘中乱磨，痛得他窒息许久，眼前再也看不见东西。

有吃力的喘息声就响在他耳边，很近很近，仿佛脸贴着脸。

他感到胸口压住的事物动了起来，开始有被硌到的触感。

桑蕴的两只肩胛骨在他胸口起伏着，她全身都在用力，仿佛抵住他的身体需要花费巨大的力量，而她还需要将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力气花到路两边的石头上，她正一步步往上爬。

张献第一次知道人的骨头不是硬的、脆的，而居然是柔韧的一截。

他压上去的时候，很清晰地感觉到那几根骨头微微陷下去，然后又柔韧地往回一弹。只是回弹的力量很迟缓。

仿佛如果不小心没弹回来，那些骨头会立刻断裂。

他想到桑蕴的身体形状，那很熟悉，以他的体重不可以这样压上去。

“你全吐我身上了。”

气喘吁吁爬着山，她抽空回头看了眼，只看见一双闭着的眼睛，煞白的脸，整个人只有嘴唇是刺眼的猩红，她心里有些害怕，“你不会死在我背上吧，你要我背着个死人吗？”

没想到张献还没完全昏过去，他能听见她说话，“你，松开，绳子……丢我下去。”

桑蕴顺着他的话往脚下看了眼，万丈深渊，光是看一看都觉得毛骨悚然，要她松开绳子丢他滚下去？

滚下这千万里高的悬崖？

那还能活吗？

她这样想，便这样问了。

张献好像笑了下，能听出他虽然更加虚弱，但心情比一开始平静很多：“我活不了了，上去，也不……”

“不要乱说。”桑蕴嫌他晦气，又担心他闭上嘴就睡死过去，只能瞎找话题，“你觉得魔物是怎么打进来的？”

“锁恶……渊。”

桑蕴心里抽了下，有点想要落泪，仍然强撑着问：

“锁恶渊里的魔逃狱？可我听说那单人单间，全部都有针对性法阵压制，应该，应该安全的。”

张献听见她说话声有些哽咽：“你哭了？”

桑蕴没回他，埋头往上爬，渐渐能听到她开始喘得厉害，胸腔剧烈起伏，肌肉用力的时候有抖动。

张献于心不忍，再次劝道：“丢下我罢，我救你是真，可为你受伤却是无意。”

这样的陡峭天堑，背着他攀崖，太为难她了。

何况他与尸体已经无异，无非时间前后的区别。

这时候他反倒不提刚刚痛骂她的话了：“先前还骂我‘教化不足’，说要带我去刑务堂治罪——杀人偿命，是不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