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来钥匙匆匆把柜子打开，再次从里头抽出之前那本医案，翻到了前几日刚刚看过的一则木僵症的病例。

“文楚十六年己卯月戊寅日……”

“啪”地一声，叶挽眠合起手中的医案，双眼明亮如星。

她想起来了，洛州确实有个姓黎的世家，只不过并非此朝，而是二十年前楚国仍在之时的簪缨大家。

楚国执掌中原两百多年，而洛州黎家的兴盛史便有近百年，就像当今皇后出身的河西沈氏，黎氏在楚国有着极高的名望，族中子弟遍布朝野，出过五位宰相，七位尚书，更别提其他数不尽的小官，门庭显贵至极。

只是洛州黎氏就像走到末路的楚国，日渐呈现衰亡之相，文楚十七年黎氏被素有‘疯皇’之称的楚王郭晟下令夷族，自此世间再无洛州黎氏。

黎氏被除，天下大乱，在河西沈氏的拥护下，萧氏联合边关几个将领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攻破宫门生擒楚王郭晟，将其斩杀在龙椅上，取而代之建立新朝，便是如今的大盛。

她降生之时恰是盛朝建立的元年，再往前便是那段乱世，因此她还在叶家之时，曾在官学的藏书阁看过相关的文献记载。

只是文献过于枯燥，她只看了前半部分就放下了，很快也就将书中的内容给遗忘了，以至于在听到黎棹的姓名时没能立即想起来。

若他真是黎氏后人，那他的身份来历可比她要值钱多了。

她狡黠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剖白（过年啦！大年初一，祝大家巳巳如意！）

打开铺子的大门，阳光洒落进门，叶挽眠伸了个懒腰，拿起两个肉包子，走到那扇门前敲了敲。门后传来黎棹的声音：

“进。”

推开门，叶挽眠看到黎棹已经坐了起来，神色看上去也没昨日那般憔悴了。

“黎叔看上去比昨日有精神多了。”叶挽眠说道，“今日感觉如何？”

黎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虽然她因为没睡好眼下挂着两道乌青，但眼中神采奕奕，不像是被烦心事困扰的模样，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显然在打着什么主意，他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托小江大夫昨日那两碗药的福，今早起身后，胸闷、咳喘和咽痛的症状都缓解了许多，身上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手伸过来，我瞧瞧。”叶挽眠朝他示意。黎棹顺从地伸出手，让她打探自己的脉象。

诊脉的时候，叶挽眠摒除了内心的杂念，专注辨认着他的脉音。左手诊完换右手，又听了听他的肺鸣声。

“确实比起昨日好了一些，黎叔今日可以尝试起身多走动走动，不过可千万注意，莫要太过劳累，也莫要贪凉、贪酒。”

那个酒葫芦还摆在床头，叶挽眠也不知晓他有没有私下触碰偷饮，特地叮嘱了一番。

黎棹点头应下，随后扬眉问道：“如何，我昨日说的，江小大夫回去之后可考虑好了？”

此时面对黎棹，叶挽眠面色如常，不再像昨日那样紧张防备了。

“其实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黎叔为我解惑。”

黎棹饶有兴致看着她，想瞧瞧她能在他面前玩出什么花样来：“哦？”

“黎叔意欲同我坦诚，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叶挽眠道，“黎叔看上去消沉狼藉，终日借酒消愁，连自己的形象都懒得打理了，到底是为了寻人，还是为了躲人？”

“若是寻人，黎叔就不怕有朝一日寻到了人，对方看到你这不修边幅的模样，会心生厌恶敬而远之么？”

黎棹双手放置在两侧膝盖上，闻言下意识攥了起来，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叶挽眠。

“可倘若用躲人来解释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叶挽眠没有留意到他的神色，自顾自说道，“黎叔看上去和乞丐没有两样，不论是谁，都看不出黎叔的身份，如此才方便黎叔在这世间躲藏。”

目光落在叶挽眠那因为得意有些上扬的眉峰，黎棹微微失神，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少女得意洋洋的模样。

昔日，有个人也曾这般在他面前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告诉他她是如何反击旁人欺辱的。

尽管眼前的女孩肤色蜡黄皮肤看上去很是粗糙，但那眉眼，那双眼睛，都是如此的熟悉。

他绝不会认错的。

“我的身份？”他忍住从心中不断上涌的笑意，掩唇用力咳了两声：“我能有什么身份，我不过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人罢了。”

叶挽眠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按黎叔这么说，我也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人，我除了是这家医馆的代理大夫之外，就没有旁的什么身份了。”

黎棹缓声道：“那你且说说，我又是个什么身份。你若是能说出我的背景来历，我就认输，甘愿留在你这医馆里给你当牛做马，不收取任何一枚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