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偏殿就被人收拾了出来，屋中仅有沈灵蕴和王衡邕两人，茶壶架在小泥炉上，正熬煮着茶水，两人面前各自摆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

沈灵蕴看向对面的王衡邕。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已变得苍老了许多，也快让人认不出来了，只一双眼睛还精神奕奕，看来这些年过得还算不错。

当年楚王还在世时，因楚王忌惮萧天驰领兵的本事，让他掌管大理寺，在一桩案子里，萧天驰发现了王衡邕这么一个奇人。

他只是一家小医馆的大夫，除此之外还会悄悄蒙面去府衙帮人验尸，因着案情，萧天驰和他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在萧天驰的举荐下，王衡邕在医官选拔之中脱颖而出，进入太医署成为一名太医。因他医术好，几乎什么病症都有涉猎，一时之间成了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太医。

沈灵蕴还未出阁之前，她娘有一回病了，府中的大夫看不好，到外头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没能治愈，萧天驰知道之后，便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将王衡邕请到沈家来给沈夫人看病，顺道给沈灵蕴也请个平安脉，两人便是那时候见过。

过后沈夫人果然就好了，而王衡邕到沈家给人看病的事也没人知道。

王衡邕医术高超，在宫中被贵人们点着看病的次数直线上升，可人红火了烦恼也就跟着来了——楚王后宫美人众多，又分成几个派系，为了能让王衡邕为己用，大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王衡邕因拒绝了某个妃子的拉拢，被那妃子设计陷害勾引，给他扣了个祸乱后宫的罪名，楚王极为愤怒，下旨将他五马分尸。

他的下场令人扼腕，可无人敢为他求情，只因为楚王太疯，求情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个人丧命是浅的，说不定楚王还会下旨诛九族。

倘若不是这一次在皇宫中再次见到他，沈灵蕴当真以为他就这么死了。

“当年传来王大人被处死的消息的时候，我心中感到十分惋惜。”沈灵蕴说道，“王大人的医术，是太医署最出类拔萃的，却不想被奸人所害，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值一提。”王衡邕说道，“其实我也早有预感，我这个性子，并不适合在宫里当差，早晚也是要有这么一劫的。”

王衡邕抬起茶杯，抿了抿杯中茶，淡然一笑：“实话说，要不是萧天驰，我确实早就死了。”

这话也印证了沈灵蕴的猜测。

王衡邕不仅还活着，还跟随在萧天驰身边为他所用，想来当年萧天驰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瞒过了楚王，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欠萧天驰一条命，所以尽管对权势权利并不热衷，此时也决意要留在萧天驰身边帮衬，就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

“这些年，王大人可是一直都在东篱镇生活？”沈灵蕴问道。

“倒也不是。”王衡邕轻叹，“起初想去洛州避一避风头，谁知洛州黎氏满门被灭，洛州成了楚王眼中钉，我不得不转道南下，再之后，萧氏揭竿而起，天下战事四起，我辗转多地，直到楚国气数已尽，萧氏执掌天下，我才得以寻一安宁平静的地方落脚。”

他意味深长看了沈灵蕴一眼，说道：“要不是太子出了事，我这辈子，恐怕会一直在东篱镇，做一个寻常的大夫。”

东篱镇的平静完全是被太子萧璟承失踪的事给打破的，当萧天驰带人出现在东篱镇，且将镇上的大夫都请过去看病的那一刻，王衡邕就知道，自己怕是再也不能安稳做这个大夫了。

沈灵蕴手指紧了紧：“我听说，当初那具假尸体出现在东篱镇的时候，负责验尸的便是王大人。大人可是那个时候就看出了尸体不是太子？”

王衡邕颔首：“不错，那尸体并非死于坠崖溺水，而是被人拧断了脖子，再闷在死水中多日，借助天气催发尸体腐烂，以此来模糊它的死亡时辰和死因。”

沈灵蕴在心中冷静分析着，倘若太子当真在他们手中，他们分明可以直接将太子杀死再抛尸，可他们不惜用假尸体伪造死因模糊视线，说明他们心中对太子还有几分忌惮，不能亲自动手杀人？

联想到萧天驰方才让人呈上来的那些黄符，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该不会，是因为什么不可说的怪力乱神之事？

第三百零二章 代价

沈灵蕴至今仍是想不明白，萧天驰为何会忽然动了夺位的念头。

她如今唯一能相信和确认的是，萧璟承会出事，和萧天驰无关，否则他又何必将那假尸体带回宫中让她亲自辨认，不如顺水推舟，就让她以为萧璟承已死，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