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170)

作者:海默无声

风穿过山谷,带着寺庙的檀香与山间的寒气,乌苏木蒙眼的白布被吹得拍在脸上,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只是一步步往山下走,红发散乱,背影决绝得像要走向一场早已注定的劫难,不躲,不避。

第99章 焉瑾尘的下下签

云沧大师踏着青石板路走到小院时,竹篱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楚贵妃温声说话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木门,见楚贵妃正为焉瑾尘整理衣襟,朝阳坐在一旁,手里捧着刚温好的茶,脸上虽还有泪痕,眼底却已漾着暖意。

木门在他踏过门槛时发出轻响。

焉瑾尘抬眼望见他,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目光撞进老和尚那双沉静如古潭的眼眸,惊愕像潮水般漫上心头。

“云沧大师…”

这张脸,他认得。

多年前在晋国,他还是个跟着母妃去国寺祈福的少年。

那天香火缭绕,云沧大师先为他批命,后又在佛前解过一支签。

那支签他至今记得,竹签泛着陈旧的黄,落在掌心沉甸甸的,是极少见的下下签。

当时大师捻着签文,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凝重:“‘夙愿沉沉锁三生,情丝缕缕系离魂。’”

少年人不懂其中深意,只觉得“下下签”三个字刺耳,追着问是什么意思。

大师望着佛前跳动的烛火,久久才道:“此签说的是两个有情之人,前世有太深的夙愿未了,缠成了死结。到了今生,即便再遇,缘分也终究会被这未了的夙愿牵绊,难成正果,怕是连善终都求不得。”

当时只当是禅语玄虚,听过便忘。

可大师最后那句“施主我与你,尚有再见之期”,此刻竟字字成谶。

“二殿下。”云沧大师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打破了屋中的凝滞,“别来无恙?”

焉瑾尘喉间动了动,旧日记忆翻涌如浪。

他望着老和尚慈悲的眉眼,那支下下签的签文忽然在耳畔回响,像落雪前的预兆,沉甸甸压在心头。

情债?夙愿?

难道他与乌苏木之间,竟真是这般无解的结局?

云沧大师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脸上那些尚未完全淡去的疤痕上,眼底掠过一丝悲悯:“当年老衲说过,施主与老僧尚有再见之缘,今日果然应验。”

他抬手示意焉瑾尘坐下,自己则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殿下这些年的路,走得想必辛苦。”

焉瑾尘喉间发紧,当年国寺祈福时,他还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脸上尚无疤痕,心头亦无重负。

不过短短数年,竟已恍如隔世。

那支签说的“有情之人”,当真是乌苏木!

原是不肯信的,他与乌苏木,蒙晋两国隔着千里万里,如何也不可能被一支签缚住?

可如今这般纠缠,又算什么?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云沧大师指尖捻着佛珠,声音平和如古井,“情之一字,最是磨人。渡不过,便是劫;渡得过,方是缘。只是有些缘,从一开始就带着劫数。”

他话里有话,目光落在焉瑾尘微颤的睫毛上,像在提醒着什么。

“施主如今心头的枷锁,一半系着恩怨,一半牵着执念,倒是与当年那支签的寓意,隐隐相合。”

焉瑾尘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震惊。

他一直以为当年的签文只是戏言,此刻听大师重提,才惊觉那些看似缥缈的话,竟似早已埋下伏笔。

“大师……”他声音微颤,“您是说,我如今的处境,早已在那支签里写好了?”

“签文是谶,却非定数。”云沧大师微微一笑,“老衲能解签,却不能改命。路是施主自己选的,脚下的轻重,终究得自己掂量。只是别忘了,前世的夙愿若不化,今生的情债便难偿。”

云沧大师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目光在他脸上驻留片刻,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意味,像在为一段注定坎坷的缘分惋惜。

竹篱院里的晨露还凝在青石板缝隙里,楚贵妃望着焉瑾尘侧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

云沧大师是个医术精湛的高僧,曾经暂住在晋国的普陀寺,他时常下山为穷苦百姓看诊。

她方才见云沧大师目光扫过那疤痕时眼底的悲悯,心头忽然窜起个念头,不等细想,膝盖已先一步弯了下去。

“扑通”一声轻响,惊得朝阳心一跳跟着跪了下去。

楚贵妃鬓边的珠花微微颤动,语气带着恳恳切切的颤音:“大师,求您发发慈悲,给我的玉儿看看伤吧。这孩子……这孩子什么苦都自己扛着,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焉瑾尘猛地起身,想扶她却被按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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