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175)
那个让晋国将士闻风丧胆的蒙古太子,那个把她的玉儿从燕峡关掳走的男人。
这些日子的安稳,哪里是平白得来的?
定是她的玉儿在那人面前受了无尽委屈,才换得她们母女的苟安。
她望着儿子瞬间失了血色的脸,望着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绝望,心口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这哪里是相聚?
分明是用玉儿往后的苦难,换她们日后的安稳。
“母亲别怕。”焉瑾尘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掌心的冰凉让他猛地回神。
他不能慌,至少不能在母亲和妹妹面前慌。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他……只是让我回去复命。”
“复命?”朝阳也反应过来,脸色发白,“那个天杀的蒙古人……哥哥,我们不回去!”
秦信立刻上前一步,挺直脊梁:“殿下放心,属下拼了性命,也绝不让乌苏木伤您分毫!”
焉瑾尘看着他们,心里又暖又涩。
他拍拍秦信的肩膀,摇摇头:“没用的。”
乌苏木的势力,岂是一个秦信能抗衡的?
他转向楚贵妃,勉强挤出个笑:“母亲,你什么都别想在这里住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楚贵妃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她别过头,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的失态,可肩膀的颤抖瞒不住人:“是娘没用……是娘护不住你……”
“不怪您。”焉瑾尘帮她拭去泪,指尖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是儿子没本事。等……等以后,儿子一定让您过上真正安稳的日子。”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乌苏木那样的人,怎会轻易放过他?
可他必须说,必须让母亲抱着点希望。
他扶着楚贵妃坐下,又安抚地看了眼朝阳,示意她别担心。
他得在七天里,把朝阳的婚事敲定,好好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还得……想好回去该怎么讨好乌苏木。
那个男人上山又离开,没有当场发作,或许是还顾念着点什么,或许是在等他主动回去认罪。
不管是哪种,他都得回去。
焉瑾尘抬手按住胸口,那里闷得发疼。
他可以忍受屈辱,可以忍受打骂,甚至可以忍受做那人的禁脔,只要能换得母亲和妹妹的平安。
七日光阴,像指间漏下的沙,簌簌地就没了影。
头两日天刚亮,秦信便扛着弓箭拉上焉瑾尘往山里去。
晨露打湿裤脚,林子里的鸟雀惊飞时,秦信总能眼疾手快地射出一箭。
焉瑾尘的箭法还是那么精准,野兔野鸡一只又一只,秦信真心诚意夸道“殿下的箭法一如当年谁也比不过!”
话没说完自己先难过了起来,怕触了焉瑾尘的痛处。
焉瑾尘却笑了:“如今哪还有什么殿下,你往后是我的妹夫,还没成亲,暂叫我瑾尘便是。”
第103章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那日他们带回三只山鸡、五只野兔,秦信利落地支起架子剥皮,手法娴熟。
朝阳蹲在旁边生火,火光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时不时往秦信手里塞块刚烤好的红薯。
肉香飘满小院时,楚贵妃在廊下唤他们“慢点吃,当心烫”,眼里的笑意比灶膛里的火还要暖。
饭竟是秦信做的。
他剥了野兔肉切丁,配上山里采的蘑菇炖得软烂,盛给楚贵妃时总说“娘娘尝尝,这肉补身子”;
给朝阳夹菜时又笨手笨脚,说“公主你多吃。”
轮到焉瑾尘,便递过一碗热汤:“瑾尘,这汤去寒。”
朝阳笑他“偏心”,却会悄悄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秦信,两人低头笑闹的模样,让焉瑾尘看得心头熨帖。
白日里,焉瑾尘跟着秦信去后山盖房子。
夯土时他抡起木槌,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砸在新翻的泥土里。
秦信说“这屋子盖得结实些,冬天能挡风雪”。
焉瑾尘便点头:“再隔出一间来,来年好给小外甥住。”
他们盘算着开春开两亩荒地,种些谷子和蔬菜,又说要在院角搭个鸡棚,日子琐碎又具体,像幅慢慢铺展开的画。
楚贵妃几乎夜夜都在灯下忙碌。
秦信打回来的白兔皮毛,她一点点理得顺顺当当,用浆糊粘了衬里,一针一线地缝成大氅。
夜里焉瑾尘睡不着,总见窗纸上母亲的影子还在晃动,针穿过皮子的“簌簌”声,比风声还轻。
第七日清晨,楚贵妃把大氅递给他时,眼底带着红血丝:“试试这个兔毛大氅合不合身?山里冷,穿上能暖和些。”
他披上大氅,白兔毛贴着脖颈,暖得让人心头发酸。
兔子毛皮在以往不是达官贵族的首选,却比他从前穿的任何一件锦缎披风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