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6)
“杀!守住……父皇!狼……狼进来了!”含糊的嘶吼里带着血沫,溅在满是污垢的脸颊上,倒添了几分凄厉。
羊圈外的扎森看得目眦欲裂。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粗砺的手掌攥得刀柄咯咯作响,指节泛白如霜。
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的晋国皇子,如今像条丧家犬似的蜷在羊粪堆里,却还在梦里喊着杀杀杀——这副模样,比当年自己战败时还要刺眼。
“呸!”扎森往地上啐了口浓痰,黄浊的涎水砸在草叶上,“都他妈快烂成脓了,还装什么硬骨头?”
他猛地抬脚,重重踹在羊圈的木栏上。栏柱应声摇晃,惊得羊群炸了营,雪白的毛团撞来撞去,咩咩的哀鸣里混着焉瑾尘压抑的痛哼。
旁边的小兵吓得缩了缩脖子,手里的马鞭都掉在了地上。
他偷眼瞅着扎森绷紧的下颌线——这位将军每次想起被焉瑾尘俘虏的事,眼里就会冒出要吃人的光。
那回将军差点没命,是乌苏木大汗亲自用弯刀挑断了绳索。
自那以后,将军看焉瑾尘的眼神,就像饿狼盯着羔羊。
“将军,”小兵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哈吉傍晚要来查岗,这……这二皇子要是烧死了……”
扎森猛地回头,铜铃大的眼睛里血丝密布。
他一把揪住小兵的衣领,将人拎得双脚离地,粗粝的掌心几乎要嵌进对方纤细的脖颈:“烧死?那岂不是便宜他了!”
唾沫星子喷在小兵脸上,“他设埋伏屠我杀骑营三万弟兄时,怎么没想过留条活路?老子现在就该把他的心掏出来,给弟兄们的亡灵当祭品!”
小兵吓得魂飞魄散,双手乱舞着求饶:“不敢……小的不敢……是台吉说……说要活着……”
“活着?”扎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松开手。
小兵“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啃了满嘴泥。
他却转身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狠狠劈在木栏上。
“咔嚓”一声脆响,碗口粗的木柱竟被劈得裂了道缝。
“留着他干啥为什么还要让满也速给他治伤?留着真他妈膈应人!”他用靴尖踢了踢裂开的木栏,“依我看,不如割了他的舌头,再挑断手筋脚筋,让他尝尝咱们的酷刑!”
羊群被这阵仗吓得挤成一团,有只母羊还在瑟瑟发抖中生下了只小羊羔。
细嫩的咩叫声尖得刺耳,倒让草垛上的焉瑾尘动了动。
他像是被这微弱的生命气息惊醒,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水……水……”
这两个字像根针,扎得扎森心头火起。
他几步跨到草垛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劲敌。
焉瑾尘的发髻早就散了,沾着羊粪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遮住了那双曾让他望而生畏的眼睛。
“水?”扎森狞笑一声,突然弯下腰,一把薅住焉瑾尘的头发。
他用的力气极大,几乎要将对方的头皮整个掀起来。
焉瑾尘疼得闷哼一声,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聚焦,透过乱发的缝隙,看见扎森那张扭曲的脸。
“晋国的二皇子,想喝水了”扎森的声音里裹着冰碴子“你俘虏我杀骑营的弟兄们逼他们喝马尿时,怎么没想过赏口水解渴?”
他猛地抬手,将焉瑾尘的头往草垛上撞去。“咚”的一声闷响,溅起的草屑粘在焉瑾尘淌血的额角。
焉瑾尘的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他想骂,想啐这个蛮族将领一脸血,可喉咙里像塞了团火炭,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荣德宫的暖阁,母妃正用银匙舀着冰镇的酸梅汤喂他,金丝笼里的画眉唱得正欢。
那时的他,哪里见过这般腌臜景象,哪里受过这等折辱?
“怎么?”扎森见他眼神发直,更是怒火中烧。
他忽然松开手,慢条斯理地解着腰间的皮带,铜扣碰撞的脆响在羊圈里格外刺耳。“你不是想喝水吗?老子这儿有的是‘好水’,管够!”
小兵在旁边看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劝:“将军……台吉说……不能伤他性命……”
“老子没伤他性命啊。”扎森回头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狞笑像恶鬼,“老子是好心喂他喝水呢。”
说话间,他已解开裤带,朝着焉瑾尘的脸便要撒尿。
腥臊的液体溅在脸颊上时,焉瑾尘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双眼曾看透战场迷雾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滔天的屈辱与愤怒。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手腕上的铁链被拽得哗哗作响,可两个按住他的蒙古兵像铁钳似的,纹丝不动。
“喝啊!”扎森的笑声震得羊圈嗡嗡作响,“晋国的琼浆玉露,有老子这‘圣水’解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