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幕让他瞬间瞪大了双眼。

地上的人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发丝被血液湿透，凌乱的散在地面。

地上一片已经快要干涸的血液。

那双本充满了生命力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

洛什维尔愣在那里，仿佛被忽然抛入冰冷的深渊之中，剧烈的情绪冲击着身体每一根神经，四肢发软失去了力气。

黏稠到发黑的血液残留在视网膜上，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他的手上是血液，他的嘴边是血液，残骸和血肉，一口一口咽下。

与力量一起相伴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与绝望。

那是最初的记忆，是万年前的命运，是支撑他的希望，也是曾将他逼疯的罪恶。

此刻的他几乎丧失了对现实和记忆的判断，理智彻底溃散。

时间好像只过去了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理智依旧没有回来，他凭借着肌肉记忆，将地上的少年抱在怀中。

反应不过来要干什么。

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

胡言乱语着：“哥哥，司，夜，司夜，怎么忽然出来了，哥哥，你怎么在，这，司夜，我，怎么流血了？哥哥，哥哥我，该怎么办，哥哥，我……”

洛什维尔浑身都在发颤，已经理解不了自己在说什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语言系统。

“哥哥，哥你，冷，冷吗，怎么了，哥哥？我，我们在，在什么，哥哥要睡觉吗，我，啊？”

生怕弄痛对方，洛什维尔只是轻轻抱着怀里的人，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暖热怀里这具冰冷的身体。

“不，冷了，抱一下，司夜，和我，不会冷了，抱一下就好了，好了，我惹你生气了，所以，不，理我，我错了，哥哥，我是骗子，哥哥，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他低着头，眼底被一层无法挣脱的阴霾笼罩，大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任何异常，除了本能外做不出任何反应。

世界像是被一层厚重的棉层盖住，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司夜意识迷离，胸口又闷又痛，向誓言之书灌输能量之后，一轮一轮地剥去身上的因果，全身痛得厉害。

体内的骨头与灵魂仿佛被敲碎的痛，扭曲的痛楚在体内翻江倒海，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灌输出新的血肉。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耳边不断地有人唤着他的名字，他恍惚间想着。

是谁在叫他。

为什么那人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难过。

他是谁……

为什么这么难过……

好冷啊……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砸在脸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滑至下颚，锁骨。

是雨水吗？

不……

那人为什么在哭……

别哭……

一滴一滴，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视线渐渐清晰。

司夜虚弱地喘着气，目光落向那正在不断落下的泪珠：“别哭，我不走，别，怕。”

洛什维尔依旧说这些不明所以的话，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维尔，别哭。”司夜摸索着握住了男人的手，“我好冷……”

洛什维尔怔了怔，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这才如梦初醒般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不留一丝空隙。

象征着罪恶的角在头顶盘旋，如血般殷红的眸中藏匿着深沉的恐惧与绝望。

从额头，到眼睑，鼻尖，最后延伸至下巴，脖颈，暧昧的动作可又不带一丝轻佻。

珍重而痛苦，只是在确认。

在扫过鼻尖时，司夜微微仰头，吻上男人唇瓣。

宽厚的身躯将怀里的人牢牢禁锢，手指交缠进他的发丝。

柔软的唇，鲜甜的血，湿热的呼吸，颤抖而早就崩溃的灵魂，在爱欲中交融。

司夜靠在男人肩上，毫无保留地为对方袒露着自己的一切，轻轻吻去苦涩的泪水。

“对不起，是吓到了吗。”司夜喘着气，掀开眼眸看他。

“誓言之书在剥离我身上的因果，太突然了，我，没准备好，我怕吓到你，就躲了一下，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夜的声音依然格外虚弱。

哪怕疼痛已经过去，可四肢依然还残余着幻痛的错觉，时不时颤栗几下。

洛什维尔紧紧搂着他，发着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坏孩子。”

“什么？”司夜问道。

“我欺骗了您。”

洛什维尔低下头抵在怀中人的额上，轻声喃喃着。

“我在灾厄中诞生，我也是灾厄，我和那些东西一样肮脏，我曾想过吃下您，我想过吃下您，我想过要伤害您。”

“因为我是灾厄，所以我可以进塔，因为我也是灾厄，我也是诞生在罪恶之中的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