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虞锦梅和林墨再次对视一眼，这一次，两人眼中除了震惊，还多了几分了然和某种心照不宣的复杂情绪。两人再次默契地低下头，猛扒碗里的饭，只是那动作怎么看都带着点掩饰不住的慌乱。

夜色渐深，月华如水。

安虞在自己院中那方引入活水的白玉浴池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她只随意披了件素色罩衫，带着一身氤氲水汽懒洋洋地推开自己闺房的门。

门开处，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顿住脚步，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只见她的绣床上，洛渊正端坐于床沿。他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身姿挺拔，神情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打坐。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周身洒下一层清辉，更显得他如同画中走出的仙人，与这间充满少女气息的闺房着实不太相衬。

安虞下意识地退出去，抬头看了看门楣，又探头进来，小声嘀咕：“没错啊，是我的房间……”

第92章 有多久没睡过了？

安虞又走进去，站在洛渊面前，有些歉意地说：“师尊，可能是府里的人弄混了，安排错了地方。这是我的房间，我这就让人去给您……”

“无妨。”洛渊打断了她，“我无需就寝。”

安虞这才恍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哦，师尊是大神仙，自然不用睡觉。”

她放下心来，却又生出几分好奇，歪着头问：“师尊，那你……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有多久没睡过了？”

洛渊闻言，那双冰魄般的眸子似乎望向虚空深处，陷入了极其漫长的追忆。

时间的概念在他身上早已失去了意义。最终，他收回目光，看向安虞，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记不清了。”

不知怎的，安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怜惜。她走到床边，大方地拍了拍那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床铺：“师尊，要不今晚你试试？我的床可软和了，睡着可舒服了！暖和！”

“暖和？”洛渊轻声重复这个词，又抬头看向安虞：“你喜欢，暖和……”

安虞用力点头，“那是自然了，总没有人喜欢挨饿受冻吧？”她只是随口一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洛渊却微微垂下了眼睫，周身清冷的气息似乎更沉寂了几分。

安虞心头猛地一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师尊不就是大冰坨子，啊呸！冰雪随身吗？她这话岂不是……

安虞慌忙上前一步，双手抱住洛渊的手臂，摇晃着解释：“师尊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对没有不喜欢你，你别多想！”

洛渊目光落在她写满焦急的小脸上，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轻声问：“那你……喜欢我？”

安虞回答得斩钉截铁，坦荡得没心没肺：“当然了！我最喜欢师尊了！”

只见洛渊嘴角那惯常清冷的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甚至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他低垂着眼眸，长长的银睫掩盖了瞬间翻涌的波澜，只从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可是，夜色中，他如玉的耳根处，悄然晕开一抹极淡的绯色。

安虞并未留意到师尊这细微的变化，只当他是接受了道歉。她松了口气，看着洛渊依旧端坐的身影，又想起他刚才说“记不清多久没睡过”，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放软了声音：“师尊，当神仙那么久了，掌管那么多星星，一定很累吧？今夜我替你守着，你就安心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好不好？”

洛渊自然不会拒绝安虞的要求。他顺从依言，和衣躺在了床榻外侧。姿势依旧带着神祇的端正，但身体接触到的温软被褥，确实带来一种久违的、陌生的舒适感。

安虞搬了个绣墩坐到床边，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洛渊放在身侧的一只微凉的手掌。她用自己温热的指尖，一下一下，极其轻柔地拍打着他的手背。

“师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安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软，“从前啊，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

她絮絮叨叨地讲起一个凡人市井里听来的那关于小精怪报恩的故事。洛渊静静地听着，感受着手背上传来规律而温暖的轻拍，鼻尖萦绕着安虞身上沐浴后残留的淡淡花香。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安心”的感觉，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浸润着他亘古冰封的心湖。

故事讲到一半，安虞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越来越含糊。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抵抗不住困倦的侵袭，身体一歪，竟直接枕着洛渊的手臂，沉沉睡了过去。

感受到臂弯传来的重量和温热，洛渊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沉静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