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虞这话带着点没心没肺的调侃，纯粹是顺口一说，根本没指望得到什么正经回答。她正想继续唠叨几句“下次不许这样了”之类的话。

却听见，闻钦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嗯”了声。

安虞的话音戛然而止。

闻钦正靠坐在岩石上，他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睛，此刻在昏暗中却异常明亮，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张着嘴，手里还捏着一张没来得及贴出去的符箓，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第117章 居然敢打我的主意？

过了好半晌，安虞才象征性地在岩石边挪动了一下。

她伸出一根微微发颤的手指，虚点着闻钦，试图用佯装的怒气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你，你小小年纪，不安好心！居然敢打我的主意？”

“嗯？是不是怜月长老教的？想让我当你的炉鼎？”

她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地拍打着闻钦没受伤的肩膀。力道不大，更像是发泄自己混乱的情绪：“坏小孩！想得美！”

闻钦被她拍得微微晃动，却不躲闪，只是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他紧咬着下唇，肩膀微微耸动，再抬起头时，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眶红红的，像只受尽委屈的小鹿。

“我没有……”

他带着浓重的鼻音，细弱又可怜：“我……真的没有想……”

后面的话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剩下细微的哽咽。

安虞本就是洋装的怒气，瞬间被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击得粉碎。她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吓到他了？

“我……我也没凶你啊……”

安虞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你……你别哭啊……”

闻钦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眨眼，努力把泪意憋回去，但那眼神更显得楚楚可怜。

他像是莫名鼓起了巨大的勇气，直视着安虞：“我是真的……喜欢安师姐。”

他顿了顿，仿佛怕安虞又误会，急切地补充道：“不是想让师姐当炉鼎，真的不是！我……我就是想跟着师姐，看到师姐……就觉得很安心……”

安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你呀……”

她索性在闻钦身边重新坐下，用一种近乎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怜月长老在合欢宗课上是怎么教你们的？你都忘了吗？情之一字，贵在朦胧，重在牵引！要引着对方，让对方感觉你喜欢他，但又不能让他完全确定，让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去猜，去琢磨，这才是最高境界！

安虞轻哼一声：“你这可倒好，才刚认识多久？话都没说上几句，上来就把底牌掀了，直接说喜欢？这……这还怎么玩啊？”

她苦口婆心，给不开窍的小师弟开小灶：“你这样，我要是觉得尴尬，或者没意思，直接躲着你走怎么办？你连靠近的机会都没了！”

闻钦静静地听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苍白中透着一抹惹人怜惜的薄红。

听完安虞的“教导”，他非但没有被说服，反而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透出一种近乎纯净的执拗，再次露出了那种安虞无法抗拒的我见犹怜的姿态：“可是……我就是想让师姐知道啊……”

安虞：“……”

她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合欢宗理论在这个一根筋的小师弟面前都失效了。看着他虚弱又固执的样子，安虞终究是狠不下心再说什么。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抬手，这次是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闻钦的肩膀：“算了算了。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也给我忘了！”

她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你身上有伤，修为又……嗯，尚未筑基。这青帝境危机四伏，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在这里头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不许乱跑，听到没？”

闻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落入了星子，他用力地点点头，生怕安虞反悔：“嗯！我听师姐的！”

看着他的模样，安虞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她从储物袋里摸索一阵，掏出了一套干净厚实的被褥，这还是上次回去娘亲硬塞给她的，说是出门在外不能委屈了自己。

“喏，铺上。受了伤就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守着你。”

闻钦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铺开被褥，动作间牵扯到伤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昏暗中，安虞没有看见，他微微侧过脸时，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满足的弧度。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跳跃岩石缝隙透进的微光，深处却翻涌着比夜色更浓稠的名为依恋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