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睫羽下，是比万载玄冰更冷的死寂。

墟渊与魔界的混沌夹缝，暗紫色的能量流动开始变得缓慢。

安虞的目光落在商扶的脸上。凌厉的眉骨，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这张脸，与梦境中那个被她捡回来，为她落泪，被她强吻的少年，渐渐重叠。

心绪翻涌，如同这茧外狂暴的混沌。爱恨交织，像两股藤蔓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他的脸颊，触感温热。

就是这个男人，将她强行掳来，困在身边。

可也是他，为她挡下天劫，为她跳下这万劫深渊，甚至……引导她强行突破，碎丹成婴。

那个粉色的狐狸……那个肆意张扬的上神……真的是她吗？

安虞猛地收回手，就好似那一瞬已被温热灼伤。

她闭上眼，压下心中那荒谬又汹涌的情感。

恨他！必须恨他！他是疯子，是囚禁她的暴君！

然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有了细微变化。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混沌源力，开始贪婪地吸纳着周围逸散的狂暴能量。

安虞的心猛地一紧，警惕地看着他。

商扶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那双深邃如渊的黑眸，带着初醒的迷茫。

他的眼神慢慢聚焦，最终落在了安虞脸上。那里面有不加掩饰的恨意，有戒备，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慌乱。

他看清了是她，嘴角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声音沙哑破碎：“对不起……我还活着。”

啪！

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商扶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他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脸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他维持着那个狼狈的姿势，几息之后，才缓缓转回头。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那双黑眸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扭曲的纵容。

他扯了扯被打得发麻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若是能让你心里痛快些，再打几下……也好。”

他看着她，眼神坦荡，甚至带着鼓励，在邀请她继续发泄。

安虞被他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彻底激怒，他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姿态！

啪！

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狠狠扇在另一边脸上！

商扶的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暗金色的血迹。他依旧没有动，只是承受着，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商扶缓缓转回脸，舔掉嘴角的血迹，目光沉沉地锁着她，那里面翻涌着安虞完全无法理解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执念。他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目光：“可是……我不想让你走……”

“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那声音越来越小，“再陪我一会……好不好？”

“闭嘴！”

然而，就在这声厉喝出口的刹那，一股完全不受控的酸涩猛地冲上安虞的眼眶。

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滑落。

她自己也愣住了，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泪水从何而来，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恨意和另一种陌生的心疼在胸腔里疯狂撕扯。

商扶被她的眼泪彻底惊住了。他脸上所有的纵容、苦涩、甚至那病态的满足瞬间消失，只剩下全然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虞儿……”他哑声唤道，声音带着惊恐。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膝行，靠近她。

他抬起手，轻轻触上她的脸颊，想要拂去那灼人的泪珠。

“别哭……别哭……”他低声哄着，“是我不好……让你难过了……”

他见她泪水不仅未止，反而流得更凶，心中大恸，再也顾不得什么，猛地将她拥入怀中

“乖……不哭了……都是我的错……”

他在她耳边反复呢喃，带着无尽的心疼和懊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是我强求，是我该死……你要是恨我，再打我！打到你解气为止！好不好？只要你别哭……虞儿……求你……别哭……”

他语无伦次，颠来倒去地哄着，只想止住她的泪水，哪怕代价是让他粉身碎骨。

安虞被他紧紧箍在怀里，那些压抑的委屈，还有前世记忆带来的混乱心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泣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噎，气息也慢慢平稳下来。

她依旧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沉稳的心跳和那固执的不肯松开的力道。

“商扶，可以告诉我……我们……曾经的故事吗？”

话音落下，安虞清晰地感觉到，环抱着她的那双手臂骤然僵硬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息。

商扶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