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薄情(120)
他这份怜爱中或许没有沾染过多欲,可乌静寻和裴淮光都感知到了。
裴淮光手悄然放在刀鞘上。
这种时候,他都老老实实的,若是这个劳什子荣王世子有什么异动,他一刀劈了他!
乌静寻淡淡望过去一眼。
刚刚死了夫君,她无疑是悲痛的,白衣素面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艳清丽,这么一眼扫过去,荣王世子感觉到那里面藏着的厌恶与抗拒。
可怜的小妇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怕是天都塌了,还不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艰辛惨淡。
周长豫自诩待人以德,自然不会同她计较。
乌静寻没有心情去听那些虚伪客套的场面话,她紧紧捧着那个匣子,不想让那些虚伪的眼泪和嗟叹的话语侵扰了他的安宁。
他应该听的是百姓的欢呼,是孩童坐在学堂里清脆的念书声,是农民憧憬田地收成的说笑声,是世间千百种烟火闹市的声音。
“走吧。”裴淮光上前几步,拉着她越过陡然静止下来不再长吁短叹的人堆,眼看着就要上马走了。
周长豫身旁的大臣吹胡子瞪眼:“站住!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他们特地冒着烈日来接裴晋光的遗物入京,那是要等着接受百姓哭灵跪拜的!
他们把匣子捧走了,那他们不就只能干瞪眼?
若是放在从前,乌静寻早已僵直地顿在原地等着开口解释了,可她现在谁都不想理,她抱着匣子,不好抓着缰绳上马,裴淮光默默托了她一把,她察觉到了也不吱声,坐稳之后一夹马腹,走了。
看着白珍珠载着她十分自来熟地跑走了,裴淮光收回视线,自个儿也翻身上了马,对着那帮还在吹胡子瞪眼的大臣和不知道在憋什么坏的荣王世子冷冷扯了扯唇:“不送我阿兄归家,难不成送到大人您的祠堂里,等着每日您给我阿兄三跪九叩敬十柱香?”
那群往日嘴皮子最利索的大臣被他一番话气得来要翻白眼,原本神情沉重的将士们见裴淮光一句话就将那些酸儒给气得说不出话来,颇觉几分欣慰。
将军的弟弟,看起来也是个英勇男儿!
总有人能替将军继承衣钵,将军在天有灵,想来也能放心了。
可他们没想到,那位被他们寄予厚望,一心想让他承袭裴家军,替他兄长承担起守卫疆土职责的裴二郎,转头却成了当今天子手里又脏又臭的一把刀。
对于那小妇人的冒犯举动,周长豫摇摇头:“罢了,裴世子战死沙场,世子夫人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心中难受做出些糊涂事儿,也可以谅解。诸位不若大度些,就当是给我这个面子罢。”
荣王世子这话一出,众人面上都有些古怪,赶在他看过来之前,还是呵呵附和了几声。
那几个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赔声罪的将士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这该死的小白脸,他们将军尸骨未寒,就敢打起嫂子的主意了?!
·
乌静寻捧着匣子,并不好牵着缰绳御马,但白珍珠仿佛有灵性般,无须她指挥,一路上顺遂地带着她回了平宁侯府。
一路上头发被风吹得微乱,乌静寻的心更是乱糟糟的,几缕发丝拂过眼前,她眨了眨眼,就看见裴淮光抢先一步下了马,对着她伸出手来。
是要牵她,还是要拿那个匣子?
裴淮光似乎读出了她心里的疑问,淡淡道:“匣子给我,你自己下马。别摔了我阿兄。”
乌静寻哦了一声,倒是没什么抵触情绪地就将匣子递给了他。
相比于她这个才过门,与裴晋光没有夫妻之实,更没有夫妻之情的所谓妻子,乌静寻想,还是裴淮光与他切实
血脉相连的弟弟与他更亲近吧。
他定然也是想裴淮光抱着他走完最后一程的。
乌静寻这样想着,翻身下马。
两人沉默着往里走,府上才贴上不久的喜字、挂着的大红灯笼都已经被一片凄清的白都取代了,一眼望过去,扎得人眼睛生疼。
看见乌静寻眼圈儿又红了,裴淮光觉得自己的心气儿又开始不顺起来。
就那么喜欢?难过到走在路上,想起来都能哭红了眼睛?
捧着匣子的少年郎步伐突然急促起来,乌静寻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抿得紧紧的唇和紧绷匀停的下颌。
“嫂嫂方才,在犹豫什么?”
乌静寻有些迟钝地抬头,看见少年锋利又昳丽的眉眼间闪过几分嘲弄:“是觉得我在这种时候,仍能揣着那些龌龊心思,想要戏弄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