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薄情(161)
她是薄情之人,这些世俗的情爱于她而言并不能带来幸福,只会让她感到痛苦。
裴晋光想帮她试探裴淮光的心意,想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是否能真心待她,是否到他可以放心退出的程度……他人很好,好到让乌静寻自惭形秽。
裴家两兄弟都应该有光辉灿烂的前程,她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任何一个的命数里。
能借裴晋光的手离开也好。
乌静寻心中生出些不舍,不知道是舍不得那间总能引来许多小孩蹲在阶前流口水的糕饼铺子,还是舍不得松子巷那间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小院,又或者是,舍不得这个为她几近生出心魔的青年。
“我要走了,你也放过你自己吧。”
这句话她说得十分认真,清艳眉眼间尽是坦然肃色,落在裴淮光耳中,却尤为刺耳。
“你就当真那么喜欢他?”青年的声音变得低哑,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幽怨,有愤懑,有嫉妒,更有他此时已经无力,或者说不愿再掩饰的惘然。
兄长比他多了什么?不过是一纸婚约,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而已。
先来后到当真就那么重要么?
乌静寻轻轻颦眉,正要说话,却被他像是暴风雨一样落下的亲吻堵住了所有思绪。
裴淮光迫切得到她的回答,却又在看到她唇瓣翕张时下意识想要逃避,急切又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柔软蜜意,仿佛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提醒她,他们之间也曾有过可以称之为欢愉的时光。
乌静寻闭着眼,细长脖颈微微仰起,承受着他近乎失控的吻。
“不要走……”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蜂巢缓缓滴落的浓蜜,“留下来。”
在草原上长大的桀骜青年在这一刻放下所有的骄傲与底线,笨拙又急切地表达着他的心意,祈求她能够心软,能够改变主意,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黏稠暧昧的水渍声像是无孔不入的风,趾高气扬地传入站在廊下的男人耳中。
裴晋光低垂着眼,面色淡漠,左脸上一道疤痕破坏了那份沉静,生生将他周身的气场刻画出几分微妙的凌厉。
翠屏缩在厨房窗子底下,时不时伸长脖子偷看两眼,一脸愁相。
要是姑爷早两个月回来,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乌静寻从没提过她和裴淮光之间的事,但翠屏自个儿没事的时候就琢磨,偶尔看到女郎发红的脸,沉默的眼,翠屏心里多少有些数。娘子与裴家二郎之间,也并非只有他一人单相思。
但看着裴晋光脸上那道疤,再想想自家娘子那样静默却执拗的性子,翠屏情不自禁地长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甚至生出了两个都要或者两个都不要的大胆想法。
仅仅是想到娘子之后又要在两个男人中间斡旋为难,她就跟着头大。
这事儿闹得……
翠屏愁眉苦脸的间隙,裴晋光抬头看了看天际挂着的太阳,抬手轻轻叩门。
不疾不徐的三道敲门声传来,罗汉床上那两道交相缱绻的身影一顿。
“般般,该启程了。”
乌静寻抬起头,注意到裴淮光盯着门外立着的那道颀长身影,面色阴沉,察觉到她的注视,低头又压了过来。
她伸出手挡住他的唇,在青年渐渐变得沉郁的面色中推开他,自顾自地整理鬓发。
刚刚才做过亲密事,她芳姝妩媚的脸庞上晕着靡丽的红晕,眼瞳发亮,艳丽惊人。
但她说话的语气又是那样理智、冷淡。
裴淮光没有说话,沉默地抬眼看着她。
“温都苏,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保重。”
她最后给他的回答是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
门打开又关上。那道纤弱身影被渐渐合上的缝隙吞没。
屋子里静沉如水,裴淮光身躯僵直,枯坐在原地,身畔还萦绕着来自她的一缕暗香。
直至日头西坠,屋内光线也变得暗淡,他才像是恢复知觉一般,五指合拢,深深陷入掌心。
他握着的是一个香囊。
她第一次送他生辰礼。居然是在临别的时候。
裴淮光低低笑出声。
他该说她确实薄情,还是该感谢她还愿意给他留下一个念想?
屋子里渐渐落入一片漆黑。
裴淮光闭上眼,无力地仰躺下去,背部的伤口汩汩渗着血,铁锈腥气渐渐吞没了残留的那缕暗香,他没有再睁开眼。
她想让他放手。一而再,再而三。
“我偏不如你的意。”
望着满室的幽暗,那双琥珀瞳亮得吓人。
……
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