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天作之合(129)
“如此说来,她去对岸定制瓷盏也说得通了,只为验证器具是否能□□。字里行间,皆是她独自求索的不懈坚持。”
借宿人家的老妪说,郑女医年近六旬却满头青丝,望着檐下成串的干艾草,想象主人将艾草垂挂上去的利落模样,东隅恍然想起那天游街的场景。
满头白发、身躯佝偻的老妇人用力拍打囚车,嘴里发不出声,却从未放弃过发出声音,手脚被锁住,便用怒瞪的双眼表达激愤。
她高仰起头,试图逼退盈满眼眶的湿意,却仍有几滴泪倔强地划入鬓角。
“郑女医怕是已逼近真相,幕后之人才急着栽赃灭口,仗着权势只手遮天,若不是六月飞雪引发猜测与众怒,这桩冤案便被钉成铁案,永不见天日。”
墨淮桑见小神婆泪盈于睫,胸口一涩,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岔开话题:“那飞雪,你可有头绪?”
东隅平缓心绪:“定非人力所能及。若我在场,无论是小金灵,还是黑包,便能探知一二。”
“郎君,小娘子,秦里正来了,已给他看过有李县令官印的亲笔手书。”
正是白日里守在村口的老者,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墨淮桑:“郎君当真是来救郑女医的?”
墨淮桑颔首:“我们受县令所托,来重新查案……”
“是,我们来给郑女医伸冤,眼下情况复杂,有不少人盯着村里,还望您配合。”
里正双拳紧握,眼神炽热:“您只管吩咐。”
火把“噼啪”一响,爆出火星,远处传来梆子声,夜已三更。
***
东隅一早起来,发现村里雾气弥漫,她仰头望天了半晌,若有所思。
“有何不对?”墨淮桑洗漱完,便见到一脸严肃的小神婆。
昨夜送走秦里正后,墨言便带着侍卫回了对岸,他们白日得在乐山村露脸,否则会露馅。
此时,院中只有他们二人。
东隅摇头,笑得一本满足:“只能说我运道不错,想什么来什么。”
她转眼看到换上黑布法衣的冷面少卿,忍俊不禁:“哎呀我何德何能,让少卿给我打下手。”
墨淮桑斜斜扫了身前人神婆的装束:“你这身倒是眼熟得紧。”
正是一年前,她当街撞上他马车时穿的衣裳,只是人的面貌、境遇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想什么来什么?此话怎解?”他追问道。
东隅指了指天:“总觉得这雾来得蹊跷,不过对我们有利。”
“郎君,小娘子。”秦里正匆匆走进来,“宋老汉听说县衙请了道姑来除巫,自是同意得紧,您二位跟我走吧。”
有雾气的遮掩,众人的行踪几乎无人知晓。
宋老汉与儿子宋大郎早已候在院门口,见道姑过分年轻美貌,身后跟着的黑衣道士虽看不清脸,但气度不凡,一时怔在原地。
秦里正清了清嗓:“宋老汉,这位是怀州城白云观的玉真仙姑,专破厌胜之术。”
东隅立刻进入状态,摇动三清铃,环顾四周,嗓音沙哑:“果真冤魂不散,煞气冲天……”
宋家人霎时惊恐万状,忙不迭将人迎了进去。
秦里正帮着墨淮桑摆好香案,焚烧符纸。
东隅手持金鞭,在院中踏罡步斗,念念有词。
突然,她猛地睁眼,手中金鞭直指后院:“煞气最重之处,在坟茔,当开棺化解。”
宋大郎脸色大变:“仙姑,亡妻与吾儿已入土为安……”
宋老汉勃然大怒:“哪来的歪门邪道,谁敢在老汉家的祖坟动土……”
东隅心念一动,手中金鞭冲天而起,如蛟龙出水,直刺苍穹,回身卷起一碗符水泼在地上,水渍诡异地泛起青烟。
“厌胜之术已渗入宋家根基,若不彻底清除,恐……断子绝孙!”东隅幽然长叹。
宋老汉面色青紫,霎时瘫倒在地,哭嚎道:“开棺!快开馆!”
时值正午,东隅以“谨防煞气冲撞”为由,清退闲杂人等,带着墨淮桑进入后山的坟场。
墨言与两位侍卫早已带着李县令的心腹李仵作等候在侧,铁锹、麻绳、纸钱、火盆俱备。
墨淮桑抬手,正要下令侍卫掘坟开棺,东隅上前拦下,俯身在两座新坟前,双掌合十,低声祷告:
“今日动土,实非得已,幽冥若有知,敬祈鉴谅。惟愿借两位尊者白骨遗言,令冤者昭雪,让罪者伏诛。”
祷告完毕,她退后半步,烧了一叠纸钱,才向墨淮桑微一颔首。
铁锹破土的闷声随即响起,在悬顶的烈日下,尘土与纸灰一道翻飞,也像极了一场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