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天作之合(138)
“多……多谢少卿相救。”东隅讷讷道谢,不敢看他的眼神,下意识用手给脸颊扇风,“这火炉也太旺了,好热。啧,居然想到利用水利鼓风,简直可以日夜不停工啊……”
“三郎,小娘子。”
听到远处墨言的呼唤,东隅松了口气,转身挥手大声回应道:“有发现?来了来了!”
人在尴尬之时,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变得极忙,墨淮桑唇角噙着浅笑,看来小神婆是后者。
健步如飞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墨淮桑轻轻一哼,几个月前在四方山受的那口郁气这才终于平顺。
“三郎。”墨言奇怪地瞟了一眼几乎把头埋进账簿的小娘子,接着请示道,“搜到他们今年内登记铜器的册子,以及恶钱的产出数目,若是全部取走,岂非打草惊蛇?”
墨淮桑沉吟半晌,大手一挥:“全部带走,再做出账簿在混乱中不慎烧毁的假象。”
墨言眼睛一亮:“是。”
“郎君,地面和山体皆有震动传来,恐怕来了不少人。”门口负责望风的侍卫掠进洞口。
“速速撤离。”墨淮桑沉声下令,“留两个人在此监视待命。”
一行人原路返回。
郑家小院里,被派去修武县追查另一条线索的侍卫回来了。
“郎君,属下找到在背后指使宋大郎告状的人,也正是这个闲汉,在郑家院子埋下桐木人偶。”
侍卫将一个五花大绑、粗布短褐的中年汉子,揪到跟前跪下,横刀在脖颈处,扯下他嘴里的布巾:“老实点。”
汉子抖如筛糠,不住地跪地求饶:“官爷饶命啊官爷,我也是被逼的……”
甫一碰面,东隅便觉着眼熟,俯近细看,眉心一跳,此人正是三日前在修武县城茶棚里,与他们对桌而坐的那个闲汉。
“他……他是……”夏夜的小院,舒爽怡人,东隅却感到一丝丝寒意从脚底升起,指着那人的指尖发颤。
墨淮桑背光而坐,面部晦暗不明,声音如银白月辉一般阴冷:
“正是那个哭嚎‘婆娘难产,若不是郑女医早就一尸两命’,又恨怀州城被锁成铁桶,许愿让老天下刀子扎死那帮狗官的闲汉。”
东隅心中一恸,猛地上前揪住闲汉衣襟:“郑女医不是你家娘子和孩子的救命恩人吗?你为何要陷害她?为何?”
墨淮桑眉峰轻蹙,起身覆上她的手,缓缓掰开,沉默半晌,最后轻叹道:“人心复杂,你不必为此伤神。”
他转而侧首:“他是诬陷郑女医的关键人证,审出幕后指使之人,画押。”
墨言领命,将人拖离。
东隅泪盈于睫,身体簇簇抖动:“我曾听说书先生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2],郑女医一生救人无数,从不图半分回报,为给冤死的妇孺讨公道,以身犯险。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可恩将仇报……”
“我去古井旁守着。”她猛一甩袖,咬牙丢下一句话,便跑出院门。
墨言刚回,见状忙追出两步:“诶,小娘子,若真有麦壳从暗渠漂来,必定会浮上水面,明日一早再看也不迟啊。”
“罢了,随她去。”墨淮桑低叹,转身进了屋,“派人看护一二。”
“是。”墨言挠挠头,心里直犯嘀咕,这一会儿功夫,俩人莫不是拌嘴了?
半夜,他被窸窣脚步声惊醒,隔窗一看,月凉如水,三郎拎着一件薄斗篷悄悄出了院子。他兀自嘿嘿一笑,啧,嘴硬心软,到底还是去哄人了。
天光微亮,鸡鸣声四起,东隅猛地睁眼,一道挺拔的身影闯入眼帘。
“少卿?您什么时候来的?”
“先擦擦口水吧。”墨淮桑嗤笑,语带调侃,“说来守井,却在井旁睡觉?”
东隅慌忙去摸嘴角。
“行了,别擦了,你等的来了。”
东隅一愣,顾不上想问他是不是脑后长了眼睛,一个箭步扑到井边,探头下看。
果然,水面上浮着两三个红点,正是她昨晚抛下的银朱色麦壳。
东隅欣喜抬眼,恰好看到快步寻来的墨言,脸色凝重:
“郎君,昨晚守在铸币点的兄弟回来了,有要事回禀。”
墨淮桑瞥他一眼,转身疾行。东隅紧随其后,回到郑家小院。
一侍卫扶着墙,额角冷汗连连,见人来,挣扎着行礼。
墨淮桑抬手制止:“无需多礼,坐下说话。”
侍卫喘了口气,低声回禀昨夜经过。
他们撤离后不足两刻,林中忽然出现十几名守卫,押着逃入密林的匠人回到玄心崖下,一半去洞中巡查,其余人留下逼问他们,是否蓄意制造混乱意图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