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天作之合(156)
它炸开全身的毛,身躯拱起如一张拉满的弓,仿若闪着紫色荧光的瞳孔缩成两道冰冷的竖线,死死锁定在刚下马车的谢缈之身上,喉间发出低哑的嘶吼。
“墨紫,怎么了?”墨言闻声从房内出来,右手紧紧握上刀柄,随时准备抽刀而出。
待他见到眼前的情形,手不自觉松开,楞在当场:“小娘子,这……”
“黑包!”东隅忙低喝道,“两位是我的客人,不必草木皆兵。”
玄猫转头扫了她一眼,重又侧过身去,探出利爪,抠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它仿佛遇到了天敌,浑身紧绷,那股护主的凶悍之气,令跟着身后的王府侍卫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东隅不知黑包怎么了,急得直跺脚,忙转向谢缈之:“这玄猫颇有些灵气,且忠心护主,墨少卿在它身边昏迷,眼下它见着生人,难免情绪激动了些,请谢郎君莫要与它计较。”
“无妨。”谢缈之悠然抱琴而立,制止想要将他护在身后的江无涯。
面对玄猫几欲噬人的凶态,自始至终,谢缈之的面上都无半分惊惶,微微垂眸,平静地与那对仿佛燃烧着幽幽暗火的猫瞳对视。
约莫一盏茶功夫,玄猫耳朵一抖,炸毛渐渐平复,弓起的脊背放松下来,竖瞳里的敌意慢慢退散,优雅地踱着猫步走到一旁,尾巴却仍警惕地甩了两下。
东隅紧绷的心松懈下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猫儿真有趣。”谢缈之轻笑道,看向她:“请小娘子引路。”
夕阳余晖透过窗棂,在墨淮桑紧闭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仿若镶着金边的阴翳,即便昏迷不醒,也掩不去他骨子里的清贵。
墨言已从墨甲处得知缘由,他送来一盏豆灯,欠身问道:“谢郎君,可否需要我等回避?”
谢缈之微微摇头,笑容如沐春风:“我不过来为郎君弹奏一曲罢了,既不是做法,也不是行巫,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各位也自在些。”
他不再多言,将古朴的七弦琴横置于膝上,凝神轻抬指尖。
第一道琴音飘出,东隅心头一动,并非先前在客栈听到的清泉之声,反而低沉、舒缓,如同月下林中深潭泛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带着一种奇幻的凉意,瞬间抚平了她心底的焦躁。
随后的琴音没有将的旋律,只有一种近乎单调、循环往复的低沉吟哦,如同远古的神秘祈愿,又似异域的奇诡祝祷。
东隅站在榻尾,目光一瞬不瞬地所在墨淮桑脸上,捕捉这任何一丝细微的颤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都不自知。
一曲终了,余音在渐浓的暮色中袅袅散尽。
“一曲毕,结果如何我不敢妄言,一切,只看墨少卿的造化了。”谢缈之收回按住琴弦的手,抬眸看向东隅,“告辞。”
东隅恭敬一揖,亲自跟着送他们上马车,由墨言驾车送二位回客栈。
夜色渐深,更鼓响了几次,灯芯剪了又剪,东隅守在榻前,眼皮微沉之际,忽听得一声极轻的咳嗽。
她霎时清醒,猛然看向床榻。
灯焰昏黄,在榻前洒下一片柔软暖光,昏迷了近一天一夜的人,睫毛轻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东隅反倒楞在原地,像被定身术锁住一般,不敢上前,唯恐又是空欢喜一场。
突然,一道挟着风声的黑影,直奔床榻而去。
“喵!”
玄猫凌空一跃,种种落在墨淮桑胸口。
“咳咳咳……”墨淮桑被压得猛咳出声,艰难抬手,“小神婆……傻……站着……救……”
东隅恍然回神,赶紧上前将牢牢扒在他胸前的玄猫扒拉下来。
看着眼前咳得面红耳赤,面露痛苦之色的人,终于有“他醒了”的实感,只见他抚着胸口,仍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抱着黑包下意识笑了出来。
“还笑。”墨淮桑从她怀里抢过玄猫,没好气地甩了她一眼,低头数落罪魁祸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知道自己飞过来的冲力多大吗?你是想谋杀亲爹吗宝宝?”
自知犯了大错的玄猫,软软地伏在他臂弯,尾巴小心翼翼地扫过他的手腕,似乎在认错。
墨淮桑轻抚玄猫柔软的身体,思及这个小家伙方才窝在小神婆怀中,毛发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香火气和体温,他忽然觉着面上又烧得慌。
“咳咳,没良心的小东西,罚你今晚跟我睡。”他举起玄猫,将头埋进玄猫身侧,掩住无法抑制的面红耳赤。
忽然,一道极细微的吸气声从床侧传来,墨淮桑猛地转头,才发现小神婆满脸泪痕,顿时慌神,束手束脚地安慰:“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