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为妻(38)

作者:须梦玉

“怎么?陈锦时,你不乐意?”

陈锦时紧咬着牙关,脊背轻易不能弯下去。

陈济川抄起床头的棍子来想要打他:“你个逆子!你阿姆那么对你,要是没她,你早就死了!”

陈锦时额头上青筋凸起,陈济川打弯了他的腰。

他俯地磕头,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阿姆。”

这声“阿姆”实在象征着太多,他的呼吸又开始变得又短又急。

他不甘心呐。

起身时,许多事情都已经盖棺定论,包括他与她的关系。

陈济川的死讯很快传开,陈家大房开始发丧。

陈家门楣一夜之间挂上了素白幡旗,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沈樱哭得肝肠寸断,亲手将陈济川殓入棺椁,满怀虔诚。

之后日日守在停灵的房里,念叨着草原上的旧事。府里的事,全靠陈锦行和陈锦时奔走。

陈兴穿着孝服,在院里来回张罗,陈锦时站在灵棚角落,一身粗麻孝衣套在身上,显得肩背更宽了些。

他很少掉泪,只是望着那口红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垂眼掩住了所有神情。

日日夜夜跪坐在棺前的那道身影,瞧着清减了不少,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不住地抽噎。

陈锦时面露烦躁,想干脆叫她别哭了,又觉得自己实在没这个资格。

陈锦行的话不住地在他脑海中浮现:父亲没了,他在她面前算什么?

不相关的人罢了。

只怕她烦他都来不及。

正想着,陈锦行手上托着礼单进去,躬下身子与她说话。

她擦了擦眼泪,与他说起正事来。

陈锦时看得一怔。

沈樱用袖口蹭了蹭眼角,撑着身子稳稳站起来。

“药库清点了吗?”

她声音有些哑,但只要一发话,便有那当家“主母”的威严在。

陈锦行在她跟前卑躬屈膝。

“已经清点过了,阿姆,这是新的账册,还有这些吊唁的礼,我都按品类归置了。”

沈樱接过礼单,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记住这些人情往来,更别提还有皇上送来的一份丧仪,更需要妥善归置。

她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对了,陈锦时呢?怎么没见他?”

陈锦行回头望去:“刚刚还见着他在门口站着呢,这会儿又不知上哪儿去了。”

沈樱便道:“这里事多,先别管他了。”

陈锦行斜斜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耸耸肩,垂首无奈道:“只要他这阵子不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锦时背抵在墙上,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谢清樾刚回京不久,接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一惊,又马不停蹄地往金陵赶。

出殡的这日,陈锦行与陈锦时两兄弟在前执幡引路,沈樱将棺材送出了门,又倚在门框上哭了许久,她没跟着上山去,只能在家里哭最后一次。

谢清樾帮着封土立碑回来,见她晕倒在府门前的地上,连忙上去扛人。

他宽肩阔背的,把人轻轻巧巧地就提起来了。

“沈姑姑,沈姑姑,你醒醒。”

“唉,晚辈失礼了。”

陈锦行和陈锦时还在山上收尾,连着亲生母亲一同祭拜,并未看到这一幕。

谢清樾把沈樱扛到她的房间,又推了她两下,见她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只好先守着她。

府上现在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的,他总不能把她一个人儿留在这里。

他望着床上的人,喃喃道:“你不会是一连哭了好几日吧。”

见她脸颊通红,又是一惊,道了一声得罪,覆手上去摸了一下。

“坏了,这是在发热。”

他心头一紧,再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往门外走。

他大步穿过天井,直奔后厨,捡了柴生火,动作稍显生涩,但在军营里待惯了的,多少都会一些生火做饭的本事。

他又到陈家药库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寻到一些熟悉的柴胡和金银花,一边熬药,一边烧些热水给她。

他拿棉布浸了温水拧干,回到房间,沈樱还昏睡着,脸颊越来越红了,嘴里还嘤咛着身上难受的话。

他屏住气,小心翼翼拿棉布擦她的额头。

恰在这时,两兄弟回来了。

陈锦行还算淡定,陈锦时一看见这一幕,他阿姆躺在床上,谢清樾这小子在她房间!还要摸她的脸!

他红了眼,上去一掌搡开谢清樾:“谢清樾!你在做什么!”

尽管谢清樾一身肌肉如山,壮实得很,可没做准备的情况下被同样力气不小的陈锦时这么一推,也往旁边倒了倒,很快稳住身形。

他也不恼陈锦时,解释道:“沈姑姑发烧了,我看家里没人,才……”

说着,陈锦行从他手上接过药碗,姿态比陈锦时礼貌多了,他颔首道:“多谢谢公子,是我们回来晚了,现在这里不需要你了,我们来就行,还请你稍稍出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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