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他仙骨(192)

作者:笔隙藏风

“宋携青……”她不干了,就地一倒,在地衣上滚了个来回,“你给我回家重新写一份……”

……

七曲桥畔的一方阔地外,素色的长绢纱在流风中飘曳,内里的一应陈设半掩半映,轻风断断续续地送来女子清越的讲学声,淮民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到底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此地原是施家早年置办的书塾外场,荒废经年后,被淮城颇有头脸的的女商祝好盘下。

大伙儿原以为祝掌柜在商道上如鱼得水,兴致一起,想着聘几个夫子重张书塾,琢磨教习兴学,再者施家公子外放数年,如今已调任京都,虽只是个下品史官,可到底也是个京官了,届时若施公子回乡,凭着与祝掌柜青梅竹马的情谊,没准儿会来此讲学一二呢,这般一想,左近百姓纷纷盘算着将家中不成器的子弟送来熏陶熏陶。

谁知,祝掌柜却一一回绝了。

原由只一条,非因其子愚钝,亦非束脩寒碜,而是此女盘下此地本就不是奔着重张书塾去的,乃是闲时在此论些史闻志异,且十之八九皆与那堕仙宋琅相干。

成何体统!此女真真有败淮城之风气!

即便如此,倒也并非全无听众,只是一堂下来,按例摆着的十余张蒲团往往空着一半有余,不过比起几年前初设时的光景已好上太多,有时一日下来竟不见一人。

祝好望着堂下的七八人,有拄杖的耆老、及笄的少女,也有布衣书生,她不觉舒出一口气,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教

堂下人收好笔墨用具,自己则在堂上略略整理起案头泛黄的书卷。

抬首间,见几人掀绢欲走,祝好沉吟一瞬,仍是平声道:“成见一旦根生,便如古木盘根,纵使我立于堂上日日置辩,哪怕将铁证摆在众人眼前,他们也只会信己所信,而我之所以开设此堂……”

此言未尽,抱着书卷的少女扭头,她眼眸清亮,脆生生道:“即便开不出花,可种子也得有人播下,是不是呀?姐姐常对我们说的。”

依礼而论,讲学之人合该尊称一声“老师、夫子”,然祝好自以为才疏学浅,再说了,她虽偶在堂上略讲些应试之策,可多半专论宋携青。

她有私心,不当以老师称之。

当如何为宋携青洗去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她将脑袋想破,也没个所以然,在百年后的今朝此事近乎无解,或可视为“死局”,不只是宋携青,往来千古,前人几许,多少清流蒙垢?又有多少奸贼却将秽迹斑斑的史书洗成一清如水的青史?

可比起坐以待毙,她至少得先迈出第一步不是么?哪怕此法无异于蜉蝣撼树……

今朝洗不净的冤屈,百年之后或可昭雪,千年之后未必不能平反。

待她回神,堂内已空无一人。

暮色沉落,惊起一大片霞光晕染在峰峦,透过绢纱望去,却不大真切,只是一贯的迷蒙。

祝好正打算离去,指尖才触及绢纱一角,另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撩起绢纱,二人的指尖也在这一瞬相触。

此时的苍穹一半作水青色,一半作焰火红霞,而他正立在万丈彤云之下。

“翩翩,我接你回家。”

她笑着说好,转眼却越过他去瞧彤云万里。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时值仲夏,暮色苍茫,妙理已备好晚膳,眼下正端着碟鱼食蹲在小池畔。

忽闻院外传来一二脚步声,便知是那两口子回来了。

抬头间,恰见夫妇二人手挽着手跨过门槛,妙理见姐夫皱着眉,她心头也跟着一紧,眼见宋携青已大步上前,夺过她手里的鱼食看了看,若有所思道:“前些日养在池里的红鲤不是被圆圆掏摸吃了么?我便换作养乌鳢,它生得丑,圆圆不吃,只是原先喂红鲤的鱼食也得一并换……”

妙理闷闷地“哦”一声,也不知姐夫自上月归家后怎的对鱼儿这般上心,可他到底何时才能明白清池就得养些锦鲤啦赤鳞鱼啦这些漂亮的鱼儿,既是养在院池,图的不正是赏心悦目吗!

如今倒好!池子里趴着几只黑不溜秋的乌鳢,斑纹丑陋似蛇,还不如不养!

宋携青将鱼食搁在池边,转而将祝好的手裹在掌心,他温声道:“翩翩,且去用膳罢?方才在堂内讲习许久,想是累乏了?晚间我为你捏肩捶背可好?翩翩,何须为我的那些破事操劳呢?未免太不值当了,我正如淮民所言,烂人渣滓一个,极恶不赦、死有余僇,况且,我何曾在乎旁人如何想我?我所在乎的不过是……”

祝好似笑非笑,接道:“我知道,你素来不在意旁人如何想,只在乎我如何想,对么。”

妙理不知二人在叽里咕噜些什么,见俩口子相携而去,自个儿净了手也入得厅内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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