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身死，真身会自然羽化，灵蕴散落六界滋养万物。

但夙夜的真身不会羽化了，神仙以真身不得羽化为耻。

“浮聂，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

“你他妈能别说这样的话吗？”浮聂沉默了片刻，“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呢？太子回来了，虽然不记得你了，你打算再去找他重续前缘？”

夙夜呜咽了一声，“算了，这一百多年我想开了，他是神界太子，日后要继位帝君掌管六界，他是要有后人的，说不定到时候就要娶太子妃的，我受不了跟别的男人或者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与其给自己找不自在，不如趁着他忘记了自己就此了了。”

“那你今日为何要来冥界？”浮聂拉下他的手，发现他早已经热泪盈眶，“他忘了你，你明明难过得不行，在这里装什么想开了？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浮聂道：“你说不喜欢我的时候倒是情真意切，妈的。”他抬手去擦夙夜脸上的泪，“阿夜，我说真的，跟我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

夙夜瘪着嘴，一副想哭但忍着不哭的模样，体内的戾气干净了，双目也恢复了清明，他坐起身子抬袖擦了一下脸，苍白秾丽的面孔因为清瘦而总是显得有些柔弱，明明长着一副笑相，却总故作冷漠刻薄，“那个孩子，你看着眼熟对吧？”

浮聂现在回过神来慢慢想了想，那孩子长大了不少，可眉宇间到底还是有小时候的几分模样，“那孩子是一百多年前，你来冥界带回去的魂魄吧？”

夙夜“嗯”了一声，“浮聂，我能最后求你一件事吗？”

浮聂看着他，面色有几分阴沉起来，“你什么意思？”

夙夜道：“真的，我以后不会麻烦你了。”

“那你现在也别麻烦我，”浮聂简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什么最后一件事？怎么？我答应了你这件事，你是要命不久矣还是要跟我恩断义绝？”

夙夜：“……”

他想着要不要跟这只鬼说实话呢？神界传言冥王性情暴烈，十分不好相与，可明明就是一个情绪过于外放性情纯真之鬼，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心思好猜得很。夙夜想着要是说真话，只怕浮聂又是要上蹿下跳，“你能不能别喜欢我了？”

浮聂怒从心中气，恶向胆边声，“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勾引我？”

夙夜：“……我真没有……”

浮聂气得甩袖起身，夙夜连声道：“我也是男人，我知道男人就这点东西，旁人稍微热情点，就觉得是蓄意勾引释放好感，但是我真没有，我他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浮聂现在哪里听得进去，从夙夜作出一副要跟自己一刀两断的样子，他就气得恨不得揍夙夜一顿才好，“你要求我什么？”

“那个孩子，你能不能……”

浮聂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那孩子的事我谁也不会说，但是，这一次，我不会放弃的，御合忘了你，我可没忘了你，阿夜，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会对你好的，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普华神山。”

以前听浮聂说这些话，夙夜总觉得因为他总是太过容易把喜欢说出口，于是觉得真心难辨就从未放在心上，而跟御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可夙夜就是着了他的道。

现在再听浮聂说这样的话，夙夜只觉得已经太晚。

第6章

黄泉此番因为神界太子泛滥得厉害，恢复平静后，两岸皆是一片狼藉。孟婆梵芃带着辛野坐在奈何桥边的凉亭里，吩咐着鬼使先将两岸收拾收拾，暂时就不渡魂魄让他们在一旁坐着休息，等黄泉戾气平和一些后再过奈何桥。

凉亭里面有一口大锅，里面熬着黄色的汤水，隔着老远辛野都能闻到呛人的味道，但这味道又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

六界传闻轶事，清明给他讲过不少，他知道那是孟婆汤，味道随每一任孟婆的更替都会有所变化，凡人身死后魂魄到了冥界，能往生的就会被带到奈何桥，喝一口孟婆汤了却前尘往事过奈何桥转世轮回。

辛野一只手托着腮，看着远处的大明宫，“姐姐，我师父真的不会有事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

一旁正在清理碎木块的鬼使听了，笑着道：“小神君，你就放心吧，灵主可是当初冥王准备带回冥界当冥王夫人的，要不是……”说了一半，他脸上还露出几分遗憾。

梵芃摸着腰间的红色香囊，上面还坠了两颗艳红的朱砂，她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要不是神鬼灵蕴不通，说不定，你师父啊，现在早就是我们的冥王夫人了。”

辛野看着她抚摸着腰间的香囊，继而又看向自己的腰间，他的腰间也有一枚香囊，黑色的，上面绣着荆棘花纹，里面还塞了一些香料，是小时候夙夜做给他让他随身带着辟邪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夙夜难得露面一次，就会给他的香囊里面天一些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