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18)
顾青棠装作没看到她的异样,指着桌上的划痕给江怀瑜看。
很难想象,女孩子的梳妆台会如此斑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在苛待紫苏呢。江怀瑜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划痕有新有旧,深浅不一。顾青棠说道:“这新的划痕,表明紫苏直到最近,还在做一件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之前搜寻关于设局之人的证据时,顾青棠就注意到了梳妆台上的划痕,所以后来她看别的地方时,也留了个心眼。
紫苏做针线活的篓子里,除了针线和布料以外,还有荆条、剪刀和刻刀。剪刀上有浆糊,还有剪布料遗留下来的残碎布片。
顾青棠想起之前丫鬟说的,每月十五的清晨,紫苏都会在流溪渠放一盏荷花灯,借以寄托她对外祖母的思念。
听到这话时,顾青棠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她想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是时间。放荷花灯都是在晚上,谁会在清晨放灯?
除非,放灯的人,知道灯会流向府外,而在府外,有人与她约定了固定的时间收灯。之所以把时间定在清晨,是因为清晨河边人少,不易被错取。
“敢问,贵府的流溪渠可是通往外面的白溪河?”顾青棠问道。
见江怀瑜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道:“那就是了。之前您说过,贵府对下人进出管控得很严格,但这荷花灯流出去的地方,想必只是个小洞吧,根本没人会在意。”
顾青棠把紫苏每月十五清晨放灯的事告诉了江怀瑜,然后下结论说:“她这梳妆台上的划痕,就是制作荷花灯留下的。新的划痕,表示她最近也做过灯。”说着,她又把紫苏做针线活的篓子拿出来,取出刻刀,在崭新的划痕上比划了一下,又拿出剪刀,把上面残存的白色布料指给江怀瑜看。
“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一盏白色的荷花灯。”
江怀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顾青棠看出她的难堪,勉强扯出个笑:“没关系的,我收了酬金,就是要为你找回珠子的。”
“对不住了。”江怀瑜低声道。
静默的空气中,没有任何声音。半晌,顾青棠问道:“所以丢珠子的事情是真的?你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怀瑜没有说话。
顾青棠自嘲般地笑了笑。事情的发展超乎她们二人的想象,可她们都有各自的立场,尤其对于江怀瑜而言,江奉是她的父亲,他要做什么不见得会跟她解释,但只要他发话了,她就没有什么要为了顾青棠这么一个外人去忤逆父亲的道理。
“算了。”顾青棠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你们去流溪渠附近的树上找找吧。”
这个房间的屏风后面放了双鞋,鞋底踩了泥,屏风上搭着一整套衣裙。就好像紫苏做了件什么事,赶紧换下了做这事时穿的衣裙鞋袜。如果最近有什么事让她这么紧张,那除了偷珠子,应该就是藏珠子了吧。
泥代表紫苏去过水边,顾青棠又仔细检查了换下来的衣裙,在膝盖处看到了被什么粗糙之物摩擦的痕迹。
河边,需要用到膝盖爬的地方,应该就是树了。
江怀瑜派人去顾青棠说的地方寻找,很快,荷花灯就被取了回来。紫苏把荷花灯系在了一根树枝上,枝叶层层叠叠,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
拿到荷花灯以后,江怀瑜迫不及待地拆了灯,果然在夹层里,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南海宝珠。她感激地看向顾青棠,却见顾青棠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低着头离开。
江怀瑜望着她的背影,百感交集。
柴房中,时珩蹲在紫苏绑着的地方,啧声不断。
整个柴房被火烧得很不均匀,紫苏待着的这个地方尤为严重,甚至烧透了屋顶。但房间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严重了。
可以看出,起火点就是紫苏被绑着的这个地方。
顾青棠从紫苏房间出来后,直奔柴房。一想到自己这个路径跟紫苏死前的路径完全相同,她就觉得特别不真实。
她气喘吁吁地停在柴房门口时,时珩正好在柴房里伸了个懒腰。看到他这气定神闲的样子,顾青棠莫名觉得心安。
当着陈修杰的面,顾青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时珩陈述了一遍,末了,她看了眼陈修杰,有些不确定她接下来的推测,要不要照实说。
时珩看出她的顾虑,岔开话题道:“我们才分开一天而已,你就搞出来这么多事,也真是有本事。”
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搭配时珩之前的那句“我的人”食用,味道就大不相同了。
陈修杰嘴角抽了抽,拱手道:“时大人,属下突然想起,有一事尚未查明,属下这就去查。”说完,不等时珩说话,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