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刻鲸舟(205)
沈越、袁岫等人见他竟敢去而复返,都霍地站起,胡子亮双目通红,浑身蓄势,便待扑击过去。
那店家哆嗦着打开布包,赫然见到一只断掌,当时便骇得晕倒。
“姓严的,”沈越冷笑,“你也学嵇云齐分肉么?”就在说出“嵇云齐”三个字的一刹,他遽觉浑身一冷,仿佛叫破了隐藏在周围的一个秘密。
他想出言警醒众人,却已迟了,周樘将断掌踢飞,疾射向严画疏,严画疏向左掠步一闪,与此同时,另一道人影从他鼓漾的黑缎风帽里分化出来,向右闪身而出——
嵇云齐一袭黑衣,面目悲慨,环顾众人,手指屈伸几下,气线瞬息遍布店内各处:以他所创“千里剑丝”的逸式,墙壁、地面、桌凳、碗筷等等,均可与他内息接通,再从这诸般死物上刺出剑气,万难防备——眨眼之间,胡子亮、卓红、周樘,乃至刘独羊、袁岫身躯一震,均已中剑难动。
袁岫神色惊惶,只觉一团乱麻般的气线打入丹田里,将内息纠缠锁缚,饶是她看过橐籥刀经,数度运转“流风过穴”之法,却也无用。
沈越凛然注目嵇云齐,见其右肩塌陷,应是被周铸所伤,此人本就是长手长脚,此番更显得右臂畸长,宛若从肩上嵌了一柄长剑。
“我说了要抛砖引玉,沈师弟不愿吃我的手掌,那也随你,”严画疏笑嘻嘻道,“但我可要将你生吞,吃尽你的血肉,兴许这第一式就转到我身上了……”虽如此说,嵇云齐未下令,他也只是站在原地。
沈越身躯僵立,目不斜视;先前他也中了嵇云齐的“剑丝”,但觉那一团气线撞入丹田,只微微一热,便消融殆尽,就如自己被袁岫“废掉”的功力一般,他便假作受制,等待偷袭的良机。
仅过片刻,嵇云齐耳根微动,已看向沈越,讶道:“你果然不一样。”
沈越冷笑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既知瞒不过嵇云齐,索性继续暗自修练各派内功。
“嵇掌门,”袁岫倏然道,“我已遵照你在去荆州之前的吩咐,给他看过断剑,化去了他的功力……你、你实在不必杀他。”
嵇云齐淡淡道:“不杀此人,我便修不成第一式。”
“不,不,”袁岫颤声道,“依照那位老前辈推断,倘若贸然杀了沈越,反而会让第一式彻底消散,再也没人能练成……”
“第一式是剑道之源。”嵇云齐闻言摇头,“天地之性,上古有之,那是不会消散的。”
“可是——”袁岫还待再劝,嵇云齐端详着她,眼神柔和下来,忽道:“你牵挂沈越,离我而去,那也罢了。此刻李舟吾与那老者正在三里之外斗剑,你去将李舟吾杀了,我便既往不咎。”
“遵命……多谢掌门宽宏。”袁岫说完身躯微晃,便觉已行动自如,当即朝店门外走去。
沈越闻言大惊,心知那老者修为出神入化,李舟吾有伤在身,能将他阻住多日已是极难,一旦袁岫前去,只怕李舟吾就再难支撑。
他望向袁岫,脱口道:“袁姑娘……”神情中满是哀求之意,却见袁岫凄然摇头,快步离去。
“嵇云齐!”沈越怒道,“是李大侠将你从庐山救下山来,你竟要害他?”
“当时我便对他说,‘以后我定要杀你的’,”嵇云齐一叹,“但他听后只是一笑,仍是救我下山。”
沈越不再说话,暗地里运功更疾。嵇云齐走到卓红面前,道:“阿红,你也不想我练成‘世外轻舟’么?”
卓红心里自有一番计算,却也面无愧色,道:“我这趟只是来帮沈越,别的不管。”
嵇云齐一怔,摇头苦笑,转身打量沈越,沈越心跳剧烈,冷冷与嵇云齐对视。嵇云齐似也拿不定主意,许久并未出手。
“原来他也顾忌那老头儿所言……”沈越转念中,一道苍老嗓音当头飘落,却是三里之外的老者传音:
“小娃儿,你别着急,我就快来杀你啦。”
沈越暗骂一声,只凝神修练内功,很快将他这几年搜集的所有旧门派心法都练成,仅余橐籥刀经。他知这门心法极为艰深,兴许练起来要慢得多,试练之下,却很快突破第一重、第二重,第三重……一直练至第八重“八埏”之境,才觉行功迟缓了些。
嵇云齐又斟酌良久,却退后了一步,面对门口;不多时,道童靳羽进门,他只郑重拜见嵇云齐,对店里其余人宛若不见,禀道:“我家主人已至店外,只是与柳奕、燕空梁有些纠缠,便让我先来见礼。”
沈越心里一沉,没想到裘铁鹤也到了。又见靳羽眉头一皱,忿忿道:“这燕空梁最是恩将仇报,我家主人费了好大力气将他放出,他却和柳奕合伙要护沈越,与我家主人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