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辞+番外(76)

作者:叶成

“孟刺史真是好算计,单凭两把火,就想填了四十万石官粮的缺!”邹默猛拍了一下刑桌,厉声喝道。

前日和晏先生商讨后续事宜,说到最后,晏先生突然问了一句,进城时是否暗中带了人马?

为防不测,化整为零带了一千。不知先生有何用处?

带了就好,你抽五百人去官仓守着,再拨二百人盯住孟宅和州府。记住,孟府若是发现可疑现象尽早上报,尤其是烟气之类,更要多加提防。

官仓那边若是发现可疑人等,不问缘由立即拿下,一旦确定他们和孟府有关,即刻点燃烟花。看到烟花,其余将士直接进宅拿人,行动务要迅速,断不能给孟贞元逃遁之机。

与此同时最快速度拿下官仓,重新清点官粮数目,清点之时每一仓都要详查,必要之时打开粮袋,清点结果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开始听到这番话,他还觉得晏先生太过武断,害怕因此暴露目标。可不知为何,面对晏先生的命令,他从来都做不到拒绝,总是不自觉地便选择了服从。

按常理说,这种情况要么出现在明君雄主身上,要么出现在能臣干将身上,可晏先生一介隐士,这等天威又是从何得来?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他只能用他总是对的来说服自己。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派出守军不过两日,孟贞元便有了动作。深夜烧仓、暗地毁牍,若非晏先生及时提醒,这两把火下来,那四十万石官粮只能成为千古悬案。

起先他们还在好奇,明天视察官仓能看出什么,谁曾想根本不用等到明天,只消一夜工夫便出了结果。

“什么两把火四十万的,老夫听不明白。邹将军三更半夜不去休息,反带人闯了老夫的宅子,没有任何罪名,将堂堂林州刺史送进这污浊之地。敢问邹将军,在你心里,朝廷尊严何在?大梁王法何在?”

说话人被两条麻绳捆在椅上,衣衫不整身躯佝偻,一头灰发乱得好似鸡窝,下面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不过一夜功夫,这位地方大员已经憔悴成了烧炭老翁。他缓缓抬起头,竭力想看清前方景象,却被一道亮光刺痛了双眼。

“罪名?依照大梁律法,各州官粮缺失万石以上者,主事官员立斩不赦。而今林州府库,官粮缺失整整四十万石。敢问孟刺史,这四十万石官粮,你要作何解释?”

“四十万石官粮皆作赈灾之用,因灾情紧急,不曾来得及入账。”

一只纸包被摔到他脸上,包里粉末瞬间撒了他一身。细看过去,那些粉末皆是观音土、树皮屑、野草杆,白的黑的黄的混在一处,覆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恰似深秋野地下了霜,荒芜得不见一丝生气。

“赈灾之用未及入账?入账而已,能花你多大功夫?有时间欣赏歌舞,没时间官粮入账,孟刺史,你可真是让邹默大开眼界。倘这四十万石官粮真被用去赈灾也便罢了,可这些东西,孟刺史又作何解释?难不成林州百姓不爱白米白面,偏好草根树皮?”

“此物将军是从何处得来?”

“林州乡野,家家户户皆食此物。”

“四十万石官粮,老夫已悉数放出。至于此等情况,纯是因为底下官员阳奉阴违,老夫充其量也只能算失察之罪。”

“失察?失察到忘了上报灾情,失察到无视民生疾苦?”邹默从袖里摸出一块令牌,伸到孟贞元面前晃了两晃:“以孟刺史之能,想必早已猜出末将来意,不然也不会派人刺杀末将。可惜孟刺史眼光实在太差,既低看了末将,也高看了自家死士。”

孟贞元瞳孔猛地一扩,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物,吓得他话都说不出来。见他半晌不发一言,邹默将账册文书飞刀之类的证据一字排开,寒声道:

“这卷天象图,乃大国师亲手所绘,她看出了林州这场旱灾,更算出有人作法扰乱天象数月之久。”

“这本账册,是户部的林州官粮记录,这几本账册,是林州守军进了孟府,从火里抢出来的残册。经核验,有四十万石官粮下落不明。”

“这几册文书,是各大商户商议统一抬高粮价的合约书,上面盖着孟刺史的大印。”

“这柄飞刀,是民间一教派杀人灭口时所用,刀刃上,刻着你孟家的标识。对了,本将这里还有其他和这个教派有关的东西,比如——他们的粜粮记录。”

一件件证据说下来,邹默神情愈发冰冷起来,孟贞元脸色也逐渐开始灰败。邹默收起那些证据,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尽是寒霜:

“隐瞒灾情扰乱天象,私吞官粮暗杀钦差,勾结商贾哄抬粮价,妖言惑众鬼火烧仓,这些罪状,随便一条都够你满门抄斩。孟贞元,看看你身上那些东西,身为一方父母官,对待治下子民,你便是这等态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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