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封这才忧心忡忡地松开手，解萦勾住他的小指，不肯让他轻易抽身。感觉男人的情绪渐趋平稳，解萦这才敢放任地抱住他，闭上眼睛，听他的心跳。

“就算是条毒蛇，我也是有人爱着的蛇。大哥，谢谢你。谢谢你当年救下我；谢谢你收留我让我度过了几个月的美梦；谢谢你帮我解了惑，让我知道如果没有那些纷乱嘈杂的过往，被你爱着，应该是什么样。”

“阿萦……”君不封的声音瞬间喑哑到不像话，脸色是非同寻常的绯红。

解萦无视了他深情的凝视，反而探起了他额头的温度，她眉头一皱，准备翻身下床，似是要为他去取药。君不封慌张地拉住她：“阿萦，别，别走……”

解萦一愣，乖巧地点头：“好，不走。”

他们又是最初对坐无言的姿态了。

说不清是情潮还是高烧，君不封又在眩晕，眼前是影影绰绰的虚无，他却连怎么劝解萦回家都没能想好，重逢后解萦的反应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让他无所适从，也许这才是女孩现在最自然的姿态，两人短暂厮守的数月里，她对自己有保留。在他未曾知晓的地方，女孩已经悄然成长，完成了她的蜕变。

“大哥？”解萦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君不封一抖，下意识牵住她，也吻她手上嶙峋的疤。解萦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正色道：“恢复记忆以后，你有尝试运功调息过身体吗？”

君不封摇头。

苏醒后，他的眼里心里都是羸弱不堪的小丫头，根本没心思在意自己身上的异动。

“小枫给我们的那套心法，其实是他们无为宫的至高绝学，但因为这项功法的修炼门槛过高，才被弃之不用。道家讲究阴阳相生，修炼这门功法，需得废除此前的内功，再逆经脉修炼，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经脉爆裂而亡。但若一旦练成，便是事倍功半，内力雄浑更似过往。你失忆时或许还没有察觉，现在既然恢复了记忆，那些未被完全唤醒的内息也自可被你取用。而今大哥的内力之高，就是三个喻文澜同时向你出手，也不是你的对手。”

换作青年时的自己，听到这样的消息，怕不是要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君不封心里自有波澜，可他还是静静地看着解萦，不说话。

解萦有些扫兴地撇撇嘴：“也不见你高兴。”

君不封笑起来，一把揽过她：“当然高兴，这下，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兄妹了。”

“是啊，大哥的身体被树王精粹洗髓，现在已是百毒不侵。你内功绝顶，又有绝世神兵，旁人自是欺辱你不得，便是我也不行。”

“阿萦……”

“大哥，以前我说，会为你量身制作一把武器，会一直保护你，让你身体康健，武功恢复如初，会让你重新走在太阳下，再也不用蒙受不白之冤……就算中间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歧路，我是不是也都一一为你做到了？”

君不封鼻酸不已，女孩轻飘飘的一段话里，俨然浓缩了她为他而活的半生，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慌不择路地点头。

“虽然现在接受有些晚，但我接受你当年的告别了。大哥，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你的生活回归原点，我也彻底长大，不用你再费心照料了。你有你的日子要过，我也要去过我的日子了。以前我常说，要照顾你，照顾到我们俩都老了，一直到我们八十岁。大哥，你人好心善，内力雄浑，你是注定会长命百岁的。可八十岁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累了，也追不动了。大哥变老的样子，我应该是看不到了。大哥……阿萦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往后的路，阿萦没办法跟你一起走了。”

解萦泪眼含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坦然。

“大哥，我生病了。”

第143章 成全（三）

多年过去，君不封已经有些想不起女孩第一次向他袒露爱意时，他对她说的话了。当时他有吃惊，但不意外，嘴里说的心里想的，都是等解萦长大了，她就会懂了。

长大后的解萦懂了什么？

她懂了人有强求不得，情有勉强不来，再亲密的两个人，时间到了也会失散。

也许当年的君不封会欣慰女孩如今的成长，大家都是在发现生活的残忍真相后，心灰意冷地成长为成熟的大人，他是这样长大的，小丫头也不会例外。

可如果知道了女孩为此付出的代价，当年的他还会执意出走以推动她的长大吗？

前来见解萦之前，君不封已对她的身体情况心知肚明。可惨淡的现状经她亲口说出，他还是如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未经她证实，解萦的未来似还存有一丝瘠薄的希望，现在，火种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