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字

，见到信后便先交给了陈午，而经由陈午再交到州尊手里的那封信，虽然同样是以‘唤人蛇’的语气，但内容却变成了以州尊女儿威胁他听命。也正是这一封信，让州尊认定，他的女儿并不是单纯的‘失踪’，而是被‘绑架’了。”

由“失踪”到“绑架”，其实只相差了这一封信而已。

“威胁州尊！”人群中又一片惊呼，“连州尊都敢威胁，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范舒遥又一次回头看赵震，感叹他还真是沉得住气，继续讲道，“要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我们再来看其他十几桩掳人案。我从州衙中拿到了‘唤人蛇’掳走者的信息，发觉被掳者皆为成年男子，其中有多人是曾经供职于造作局的铁匠和筑匠，剩下几人分别是擅长医治外伤的大夫和养马的马倌。诸位试想，该是什么样的图谋，需要同时聚集这些人？”

答案并不难猜，只是太过惊骇，台下一时阒然无声，无人敢应。

似对众人的反应意料之中，范舒遥面色更沉，继续道，“而威胁州尊的那封信里，除了让州尊放弃对‘唤人蛇’案件的追查外，想要的，还有杭州诸县钱粮、驻军的详细情报，需要这份情报的，又能是什么人？

“牵涉‘唤人蛇’掳人案件中，主要成员陈午和陈鲁，都只食素，方才州尊遣弓手往陈午和陈鲁家中，均已查获他们所供奉的偶像，食素拜魔的，诸位可知是什么人？”

她一连三问，答案已经昭然。

第8章 蛇妖（8）

（八）

“摩尼教！是方腊！是反贼方腊！”台下人群中，已有人喊出了答案。

是了，一个多月前，方腊在自家漆园誓师，是以讨伐朱勔为号召，而朱勔以官家的名义在江南极尽搜刮的大本营，就在杭州。

对杭州百姓来说，这太可怕了，方腊借摩尼教在杭州掳掠工匠，制造恐慌，其目标所指，正是自己的家园。

兵祸将至，几乎所有人都将恐惧和慌乱挂在了脸上。

除了赵震。

范舒遥这一次没有回头看他，只沉了口气，继续道，“幸得州尊贤明，已提前洞悉其阴谋，用计诱使陈午引路，已将城中摩尼教据点捣毁，抓获摩尼教徒众多。就在此刻，搜捕仍在继续，诸位尽可放心，州尊定会剿灭城中所有摩尼教余党，守卫杭州平安！”

台下人群安静了几息，继而有人叫好，有人热泪，更有人对赵震跪下便拜。

眼见下跪的百姓越来越多，范舒遥倒退了两步，将赵震让到身前。

赵震容色更加冷峻，但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双手虚扶台下百姓，同时朗声道，“诸位请起，为国守土，本州之责。况且……”他说的用力，铿锵悲愤，“本州与摩尼教，不仅关乎国仇，亦是家恨！”

暖阳落尽，夜风寒凉，吹得周遭火把猎猎作响，映出台上赵震单薄的身影，伟岸而又苍凉。

台下诸多人仿佛才忆起他还是一位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的父亲，不觉红了眼眶。

“杀尽摩尼教，我们同州尊一起保卫杭州！”有人高呼第一句。

“对，杀尽摩尼教，为赵二小娘子报仇！”紧接着第二句。

“杀了陈午祭旗！”第三句。

“杀了陈鲁！”

……

煽动之下的群体意识一旦形成，好像有了生命般，再难控制。

赵震望着台下，原本紧绷的面容尽显动容。

范舒遥从心底里赞叹，赵知州今晚的表演到这一刻堪称完美，杭州城被朱勔童贯之流离散已久、又被摩尼教搅乱的人心，应该已经被他收回了太半。

众人兀自沉浸在激动与愤慨之中，突然间一物自暗夜破空飞来，落至台上赵震面前，震得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范舒遥反应快赵震不少，已抢步到他身前，以最近的距离率先看清了飞来之物。

是一具少女的尸身，是方才台下众人认定已被摩尼教绑架并杀害的赵行虞的尸身。

几乎在尸身飞来的同时，有声从远处来，其音磬磬浑然，越来越近，众人也逐渐听清了。

“何处来，那里去！何处来，那里去！何处来，那里去……”

唤人蛇！

众人大骇，呼天抢地，奔走四散，一片慌乱。

让人群重新安静下来的，是一名少女，她嘴唇一张一合，噙着诡烈的笑容，自人群中走过，步履缓慢得像是故意让人看清自己。

确实有人认出她来，如见鬼般惊恐地向后躲开，一传十、十传百，自动在她身前身后让开了一条直通台上的通路。

范舒遥被那唤人声震得耳膜生疼，凝神看着少女的脚步，攥了攥手心里的冷汗，等她慢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