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齐谐志(24)
宋代官府组织的消防队称“潜火铺”,一般隶属于当地军队,潜火兵是灭火队员,水行人是发生火灾时负责运水的人
还没到,李员外家太平缸里的水本就没有多少,光凭潜火兵手中的唧筒和周边百姓手里的水桶,只能杯水车薪。
要想及时止损,只有推屋一途了。马舒钰急切地寻找李员外一家的身影,但目光回转了几圈仍然一无所获,这么快?
望着脚下熊熊烈焰,她感到了一股新的恐惧,和原本揣在她兜里的恐惧汇合在一起,让她急切地往人多的地方飞落。
潜火铺的铺兵刚才就见一人飞在半空,等她一落地,马上就有三个禁军围了上来,急切道,“法师可知李员外在哪?”
“我也没寻到。”马舒钰干咽了一口,强压下害怕,“火势太猛,推屋拆墙吧。”
“这……”禁军面露难色,“上官还没到,又找不到李员外,我们不敢拆啊!”
“火大风急,从上面看根本灭不了,拆屋吧!否则再烧下去,恐怕邻近人家也要遭殃。”马舒钰催促。
“这可是李员外家的主屋,就这么拆了,万一里面还有人呢……”
“哎呀,这里面没有人!”马舒钰见他们推诿,气道,“不拆才会出人命,你们不就是怕担责吗,我是李员外请来的,你们只管拆屋,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
“这可是你说的!你负责!”一个禁军一拍脑门,扯了另一个去指挥拆屋,还不忘留下一个看着马舒钰。
就当是陪着自己壮胆的了,马舒钰咧开嘴角对那禁军笑笑,笑得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倒也不是有意戏弄他,马舒钰是真觉得好笑,自己要是想跑,他又怎么拦得住呢。
毕竟,这些潜火铺的兵丁,不会飞啊。
第14章 望气(2)
(二)
火势实在太猛了,拉倒主屋,拆毁院墙后,仍烧了将近一夜光景。等到天已大亮了,主管争斗、推鞫、救火等事的大名府右军巡使
军巡使:宋朝开封府及陪都河南府、应天府、大名府皆置,各左、右一人,为军巡院长官,掌京城内争斗、推鞫、救火等事,算是潜火铺的上官。
才带着铺兵慢悠悠地晃来。
马舒钰这会儿倒是不怕了,只是身上本就有伤,一夜未眠又困又累,掩嘴打了个呵欠,懒得搭理他,索性远远瞧着,等他官威发够了,才走过去拱手见礼。
军巡使正忙着训斥下属,斜睨了马舒钰一眼,不耐烦道,“你是哪派的道姑,好大的胆子,敢跑到火场上指手画脚!”
他这话说得很是无礼,马舒钰强忍住送他个白眼的冲动,回道,“在下少室山纯阳道弟子,受李员外请托而来,不想遇此意外,不得已做拆屋提议,还望大官人见谅。”
“区区纯阳派,也敢指挥禁军,定是居心叵测,”军巡使嗤笑一声,对手下喝道,“来人,把她带回军巡铺,严加审问!”
“什么!”马舒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极反笑,“你这人怎么如此颟顸,不先查问火起原因、寻找李员外下落、清点人员伤亡,上来就要抓我这个李员外的客人!”
“你这妖道!”军巡使这才正眼看马舒钰,理所当然道,“将你这个可疑之人带回审问,正是要查明这起纵火案的真相。”
这昏官,大庭广众颠倒黑白得如此厚颜无耻!马舒钰将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却已经明了,只怕是这军巡使一贯这般问案,再争执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暂压怒火,任铺兵抢走她手中长剑,气闷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大约是她气势仍在,来羁押她的铺兵真的缩回了手,只与她保持了一臂距离,紧紧跟着她。
“慈悲!”马舒钰叹了一句,故意走得慢些,总算在离开前听到了她想知道的。
有铺兵向军巡使汇报,主屋几间废墟中,发现了一具被烧毁的尸体。
军巡铺班房
班房原意是指府衙公人当差值班所在,后来也用于临时关押犯人,或者干脆是因为官府衙役的巧设名目,故意勒索,一般情况只要疏通关系,破财消灾便可被放出来。
,比牛车上总还是暖和上几分的。
马舒钰本来又累又困又疼,现在又饿了,反倒睡不着了。
下山以来气闷事一桩接着一桩,马舒钰一边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在屋中寻了个凳子坐下,回过身来视线刚好落到墙角床榻背光处,待看清那边有什么,不由得惊叫出来。
“你是谁!怎么在这!”
被惊叫声惊醒的人显然也吓了一跳,迷蒙中看向马舒钰,只见她头束逍遥巾,一身白绫道袍,虽染微尘却仍是出尘,清晨的阳光刚好透过班房的小窗落到她身上,显得整个人又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