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在李宅，你带我逃走时听到了追兵的脚步声，他们是真想抓你？”崔超也回忆着那天，插话道。

“头一天在神霄宫，季明宇施展雷法应该只是想逼我尽快去李宅望气，以免错过罗睺日。第二天则应该是他借罗睺日害我不成，真想抓我回去问出李义荣下落。幸好咱们逃了，还在丰乐楼饱餐了一顿。”马舒钰提及丰乐楼，神情不觉柔和了几分，“而后我们决定分头行动，崔越之负责去寻大名府的仵作打探李家火场那具莫名其妙的尸体，我则去李家村请当地三堂神祠庙办一场赛神会，又故意让李财炎带人抬神像往返，想借机看出李家坟地究竟是不是圈套。”

“现在想来，那二三十人欲盖弥彰，到底是季道人还是李财炎安排的？”崔超仍苦思不解。

“恐怕是那个怒特。”范舒爻推测道，“也就是李财炎，他大概在马老师提出神像要往返时便看出了此举用意，便借机安排人埋伏给马老师看，好让马老师更加相信季明宇对她势在必得。”

崔超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季明宇当时的注意力，恐怕还是放在城内搜捕马舒钰上，或许根本没想到，马舒钰已经先一步去了李家坟地。

“可惜它不知道，马老师你从一开始，就只是将季道人害人当作一种可能，而不是确信。它送上这般多此一举的线索，着实是一招臭棋。”郭舒弋评论道。

马舒钰笑着应了，“尤其是听了崔越之带回来的消息后，我甚至都有点怀疑，季道人是不是无辜的了。”

崔超被那仵作骗得彻底，此间细节实在不想回顾，干脆自己叙述道，“马少侠在李家坟地望气看出确有邪术曾经施行，之后骑马回来的路上收到了祝节判的回信，确认了李家大火就是季明宇所为。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火场发现的那具尸体。”

“对，我按照季明宇的视角推论，如果火是他放的，为什么要留一具尸体在火场？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我在同崔越之描述邪法时，故意将至亲小指说成至亲‘头发’，但他并没有发觉，仍告诉我仵作证言说尸体死了月余，小指缺失。”马舒钰顿了顿，正视着崔超，“我从那时起便已经开始信你了。我知道你并不是和他们一起合起伙来骗我的人，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受他们胁迫跟在我身边，我仍不敢将真实想法跟你说。”

“都过去了。”崔超对她温和一笑，没有说别的。

“所以你确认了，那具尸体也是有人想送给你的线索。”郭舒弋又适时总结。

“但当时我仍没想通幕后人是谁，我猜想它大概是想利用我扳倒神霄宫，想到了好几种可能，甚至想到了我爹爹和朝堂上。”马舒钰说得口干，给自己又添了杯果酒，邀范舒爻和崔超一同饮了，才道，“我当晚给祝叔叔去了信，通知他如果第二天我去府衙，要他帮我盯住张彦。我其实想继续把大名府的水搅浑，看幕后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然后那棵古槐精就提醒了你，李家村三堂神庙有问题。”范舒爻淡淡道。

“想通之后，我大概猜出了他们的设计，李财炎原本的计划是通过故意堆砌出的证据，让我相信季明宇偷李家风水，而后在我当众拆穿季明宇时，再戳破我的证据不足或者是假的，若是再辅之爆炸一类的神迹，制造天谴，这样纯阳和神霄，在大名府百姓心中都再难取信了。”马舒钰撇了撇嘴，“它将百姓的信仰当成了用阴谋争夺的城池，还真是一番好算盘。”

“而我决定将计就计，沿着李财炎的设想去大名府状告季明宇，等它把证据送到我手上——祝叔叔手下的天雄军那天早上跟着张彦，发现他们挖出了一口棺材。”马舒钰学着戏台上捋髯口的动作，一副尽在掌握的骄傲。

“你早猜到了那口棺材是空的，所以去府衙的前一天晚上，你用法术给季明宇送消息，是想让季明宇自己找出季小娘子的尸身。”崔超恍然道。

“我的想法比你更大胆一些，我当时的猜测是，李家火场，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尸体！”马舒钰好像觉得崔超惊讶的样子很有趣，戏谑道，“在张彦和李财炎的视角中，尸体应该还在郊外那座孤坟当中。既然我要把水搅浑，当然要提醒一下季明宇，张彦这个人，属实不可信。”

若想知道猜没猜对也不难，张彦已经收押，供词应该很快就能拿到。崔超其实并不太关心结果，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马乐之，虽然比常人怕的东西多些，但其实不算胆小，也绝不怕事。

“那日公堂上的事，崔越之在场，我信里也说得蛮详细，你们都知道了，我就不重复了。”马舒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着实有些累了，崔超刚好给她夹了一片烤熟的牛肉，她接过来大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