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岫(10)
晏桉见状,不知是气得还是累的,脖颈上青筋绷起,满头都是冷汗,抖着声音说:“官爷,还是先将吴县令抬到车上,尽快下山救治,等救了吴县令再分说罪责也不迟。”
“那你们还不来帮忙!”,随从的口吻像极了吴庆游,果然狗随主人。
晏家老二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两兄弟合力将吴庆游抬到马车上。
吴庆游气若游丝,好在伤口虽深,面积却不大,又是在肩膀这样并不要害的位置,若是此刻抓紧止血,快马加鞭下山救治,保准能活。
上山时,吴庆游和晏家两兄弟同乘,他的随从负责驾车。可如今,那随从却自己扶着受伤的吴庆游坐在了马车上,“晏家老爷,如今我得看着我家县令爷,免得你们晏家人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实在腾不出手来驾车,就劳烦你了。”
说这话时,他仰着头,那神情和吴庆游如出一辙地傲慢。
晏家老二人只觉心虚异常,生怕吴庆游因此事牵连到他们晏家,恨不得点头哈腰地讨好。闻言,他立马主动站了出来,“我去驾车,兄长就在车里就好。”
晏桉看也没看他一眼,不发一言。
马车沿着山道一路向下,里面倒是十分安静。那随从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假寐,并不想和晏家兄弟多废话,想到下山后的一系列麻烦事,他也皱起了眉头。
他作为吴庆游的护卫,如今他重伤晕倒,他难免背上护卫不力的罪名,都怪这晏家人。他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看见面前的晏桉便气不打一处来,眼神狠狠地刮他一眼,“下了山,我看晏老爷也不必回去了,直接随我去衙门里论论公道,说起来,你还欠我们县令银……唔!”
那根原本插在吴庆游肩膀上的碧玉簪此刻正刺穿他的皮肤,插进他的咽喉,他只觉脖颈处散发出一阵冷意,伸手到一半,想说什么,喉管却已经发不出声音,鲜血喷薄而出,溅了晏桉一脸。
他用最后的目光看向一侧,吴庆游的脖子上也有一血洞,正在往外渗血,看着已经生机尽断了。
“嘭”的一声,成年男性的躯体砸在马车上,车厢猛地一沉,连前面负责架马的晏家老二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他扯着嗓子问,“怎么了,大哥。”
“停车!”,晏桉随手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异常镇定。
晏家老二“吁”的一声停下马车,跳到车后来看,“出什么事了……大,大哥,你脸上都是血。”
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车厢中的两个人身上,他们的颈侧一个不大的孔洞,汩汩向外流血,“哥……你你,你杀人了!你怎么敢……”
晏家老二被眼前之景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颤巍巍地想去探两人的鼻息,只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冷声,“别探了,你最好是盼着他们已经死绝了。”
“大哥,杀人可是重罪,更何况,你杀的还是朝廷命官……”
“谁说是我杀的,谁有证据?”,晏桉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具尸体,“这碧玉簪可是吴县令送给晏岫那丫头的聘礼,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晏家老二乍地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的兄长,“你,你是说,这人是晏岫杀的?”
晏桉微微偏过头,脸上还带着笑意,沉声道:“难道不是吗?”,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晏家老二的肩膀上,低声在他耳边说:“你想想,吴庆游死了,那三千两的事还有谁知道?”
晏家老二被晏桉的镇定感染,刚刚的慌乱渐渐转为喜色,“是啊,可晏岫毕竟……”
晏桉脸上写满了厉色,“这是她和她那没用的娘欠我们兄弟的,要是她前几日肯乖乖将《青盲经》交出来,我们何必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叫一条狗指着鼻子骂。再往前说,要不是晏枢那贱人,我们兄弟才该是晏家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又何须被人以区区三千两威胁,总归是她先欠我们的!”
“可,可晏岫毕竟也姓晏,也是我晏家人,万一,万一吴家人将我们全家告到衙门……”
“《大煦律》有言,以民杀官乃不义之罪,罪只在一人,不祸及家人。何况,当年晏枢便已经被从族谱之中移了出去,和我们更无亲缘,你怕什么?”,晏桉动手前,显然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吴庆游三族之中,仅他一人官身,他死了就死了,谁有能力,谁又愿意替他去找背后真正的凶手?”
想到那白花花的三千两银子,晏家老二眼里的最后一丝挣扎也随之消散。
生长在海边的人对天象总是极为敏感,晏岫多年来研读《青盲经》,对青州的地理方位熟知于心,她又常年钻研天文变化。自她决定离开晏家,便根据星象推测出两天后海上要起风暴。到时候青州水系都会受影响,水脉自会朝大海的方向急流。